第七十二章（1/2）

淅沥沥的雨声连绵不绝，烛火映照下的写意居格外的悠然安静。新月擎着一把伞，走进了主厢。点着脚尖轻轻靠近茜草，拍了拍她的肩膀。茜草见是新月来换班，便点头示意她先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近四更，谢意反复看着手中的信，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开始提笔书写。新月忙上前帮着研墨，屋中很安静能听到外面的雨声跟墨石辗转的声音。

两相呼应，有种惬意的感觉。只是此时谢意心中轻松不起来，桌上的信是司徒先生给他寄来的，京都那边局势已经开始作动了。宫中传出皇帝心力不及，如今已经频频召唤太医，无心朝政了。四下隐隐传出，将要换天的言论。

换天？换谁，是被皇帝冷落多年的太子还是备受皇帝宠爱的三皇子？谢意深深吐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三皇子已经沉不住气了，早些年便勾结了江南一带的军处。而谢家则一直是三皇子的财力来源，如今谢意主事，依旧按着原先的进度慢慢填喂三皇子。只是谢意在账目上做了手脚，慢慢的开始减少了三皇子那边的财力供给。三皇子虽然不满，但在账目上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江南这两年财力有所不济。

“爷，若是累了便歇会儿吧，这天马上就亮了。”新月见谢意实在疲乏，便出言劝道。

谢意闻言微微睁开眼，看着一旁的新月问道：“阿鸢走了多久了？”

新月想了想：“鸢姐姐上个月初十走的，如今已经有一月余了。”

已经一个月了么？看来也是该回来了。谢意心道。

果不其然，第二日里顾媛媛同顾程两人便到了府里。乡下的日子清闲，顾媛媛每日里想的就是给顾程做好吃的补补，陈婶每日里想的就是给这仨孩子做些好吃的补补。这样互相补着，最终结果就是顾程跟顾媛媛两人都胖了一圈。

谢意晚上回来，见到相别月余的顾媛媛，忍不住将她圈在怀里，捏了她脸颊上的肉道：“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良心，每次离开爷一段时间就能这样心宽体胖好气色的回来。平日里爷是亏待你了？”

顾媛媛从谢意手里头抢下自己的脸，揉了揉道：“真的胖的这么明显？”

谢意斜了她一眼：“可不，都跟大黄一个样了。”

顾媛媛想到后厨房那只被她喂得翻肥的中华田园犬不禁黑了脸：“爷，为了您的礼物，请注意措辞。”

谢意一听来了精神：“给爷捎礼物了？是什么，拿来看看。”待瞧见顾媛媛阴沉的脸色，不禁缩回了手，在顾媛媛头上揉了几下尝试着弥补方才的言辞：“珠圆玉润，爷甚是喜欢。”

顾媛媛指尖绕着衣角，垂着头道：“小东西而已……不见得爷会欢喜。”

谢意嗤的笑出声来：“来来，让爷瞅瞅我家丫头害羞的模样。”

顾媛媛拍掉谢意试图再抓上自己脸颊的爪子，从包裹里取出一个小匣子：“爷打开看看。”

匣子很普通，没有什么装饰，只是四周刻了一圈古朴的暗纹。谢意小心的打开上面的铁扣。匣子里面铺着玄色的黑丝绒布，上面放着两只雕刻精致的木雕。一男一女，容色上可以分辨出正是谢意跟顾媛媛两人。

“这个跟白芷的不同，不是期望能得对方爱慕的而选的合欢木，而是连理树。”顾媛媛开口道：“是陈婶告诉我的，正巧村里有一颗连理树，陈叔帮我裁了个连理枝。”

谢意用指尖轻轻抚过两个小雕像：“连理枝？”

顾媛媛只觉得心里头燥热，耳朵也不禁跟着红了一圈，佯装要拿回匣子：“爷不喜欢就算了……”

谢意将匣子一收，转而抓住顾媛媛伸来的手笑着道：“喜欢的紧，谁跟爷抢，爷就跟他急！”顾媛媛唇角扬起，看着谢意真把匣子当宝贝一样收起来。

天气渐渐变得凉，谢望的宿疾又犯了，反反复复汤药不断却也一直没见好。江氏每日里除了精心照料丈夫外，其余的所有时间都贡献给了佛堂。竟是一副要潜心礼佛的模样，谢家中馈交手给谢妍管理起来，因为谢妍已经接了小定，婚期定为了明年五月里。快要出嫁的女子，在家的时候就要开始学着管家了。

谢妍自从经过了上次错慕苏凉生之事后变得沉默起来，开始渐渐变得听话，父母之命也都一一遵从，倒是有了些要大姑娘的稳重模样。之后谢意又找她谈过一次话，似乎是荒唐了这么多年醒悟了般，谢妍也不再似从往骄纵。

顾程如今跟谢钰两人正在备战明年的春闱，谢意花重金请了一位学识品性的老先生给二人在家中做西席。老先生姓诸，从往一直在墨山书院任教，如今年纪大了想要享两年清闲。奈何来请他的人是谢意，谢意又是司徒先生的弟子，这面子不能不给，便只得来了谢府做西席，诸先生本是不愿意的，但架不住学生太优秀，实在令人欢喜。待与顾程谢钰两人相处了月余后，诸先生才深深感到有这样的学生才是他之所幸。

当院子第一支早梅开花的时候，顾媛媛忽然意识到又是一年将要过去了。

外面的天色早已经黑透了，风吹的凛冽。屋中镶金镂花烛台上，蜡泪一滴滴无声留下，顾媛媛有些昏昏欲睡，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发现谢意还不曾回来。

顾媛媛微微皱起了眉，最近谢意回来的是越来越晚了，虽然每天面对她的时候依旧是带着笑意，可她看得出谢意眼中的焦虑跟疲惫。顾媛媛猜测着，怕是京都那边形势不太好罢。让顾媛媛感觉不安的是谢意看她的眼神，谢意偶尔会失神的看着她眼中满是依恋。这让顾媛媛有些心惊，她看着平静的谢府，心底总有种隐隐的紧张。只不过似乎没有人能够感受到这一点，大家都很平静且安宁的忙碌在自己的岗位上。

就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安宁，希望是自己个儿想多了吧，顾媛媛在心里头劝慰自己。

每年的新年都是一样的忙碌跟热闹，只是今年里顾媛媛比以往要开心，因为她不仅仅只是独自一人了，如今还有弟弟顾程。顾媛媛用实在不太高超的女工技巧给顾程做了双鞋子。尽管做出来的效果依旧算不得太好，不过胜在心意满满。这可是顾媛媛熬了好几个夜晚做出来的，因此还令谢意发了几通火，最终以她妥协决定为谢意做两双才熄了大少爷心中的醋意。

顾程收到阿姐做的鞋子表示十分欢喜，后来送了顾媛媛一对垂珠弯月珰。顾媛媛大为感动，常常带着。然而此举再次引起了谢意不满，用着谢意的话来说就是她太没良心了，从往送过她那么多首饰也没见她戴过几次。对此顾媛媛也很无奈，谢意送的首饰太过于华贵，她也不敢天天带着，先不说引人眼红吧，便是磕着碰着弄坏了，少不得要一阵心疼。

后来见谢意每日里盯着她耳上的这对弯月珰怨念无比，顾媛媛只得从谢意送她的首饰中挑了件轻便的缠丝茶花珠钗带着，这才让平复了来自大少爷的怨气。

就这样在写意居常常上演着“与小舅子争风吃醋的日子”中新的一年到来了。

迎来新年的同时也迎来了离别，顾程跟谢钰两人年后要进京去参加春闱的考试。同样江家的两位表姑娘也要跟着一起回京了。

谢家离不开谢意，所以即使有心谢意也无力再将两人送到京都去。只得仔细吩咐了下人们照料仔细，又好生鼓励劝慰他们一番。此时的谢钰已经同乡试之前的他不同了，如今不似从往那般心中没底，亦是有些慌张。经过秋闱一试，谢钰跟顾程两人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年后的春闱。

“京都那边比咱们这更冷，衣服要多添点，可不敢图方便就减了衣裳。吃食上也要留心些，你身子不好吃不了辛辣的，那边饭食味道重，不要贪嘴吃了不当不吃的。莫要总是熬夜看书，伤了眼睛不说，保不好要把身子熬坏的，便是做功课也要合理安排时间……”顾媛媛一边帮弟弟收拾行李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着。

顾程在一旁认真笑吟吟的听着，看着顾媛媛转来转去的忙活：“阿姐，你歇会儿我待会儿自己个儿收拾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