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奸细（1/2）

光禄堂威震江湖而又神秘十足，但恐怕谁也想不到，加上两名聋哑仆人，光禄堂的总人数竟只有十八人。沈逍待人无别，十八个人虽分工不同，但互相尊敬友爱，其余人空闲时甚至也与两名仆人共同劳作，沈逍、秦靖也不例外。

这些人多半经历过生死沧桑，是以堂中虽有一定的等级制度，却没有你我尊卑的观念。

当然，秦靖、沈逍和李森三人当时是少林寺同一年的俗家弟子，感情更独特些；至于沈逍与秦靖，二人更是惺惺相惜、臭味相投，又曾经同生共死过，是以在少林时便已义结金兰，二人感情又比较深了一层。

这天晚上的庆功宴上，众人杯盏交错，沈、秦二人将一路所遇与众人聊开，众人皆尽兴而归。

沈、秦二人意兴未尽，又到书房坐下。书房正中是一副少林玄灯大师所书的“天心月圆”横额（注：天心月圆是弘一法师法句，此时尚在明朝，此处与史实不符），质朴圆融；右侧四排书柜，江湖奇书、武功秘籍、历史地理、佛经道藏、儒教墨传、方外奇志等书分门排列，皆是沈逍亲自挑选的精华。左墙靠着一张简朴的木桌，文房四宝齐备；其中并无座椅，四个蒲团闲置地上。一个书房便别无他物，但却自然生出一种闲静安适、引人向道之感。

二人捡两个蒲团对面坐下，秦靖道：“大哥，适才有些细节我没说。”

沈逍微微一笑，道：“嘿嘿，是不是角方林中的事儿没做干净？”

秦靖哈哈一笑，道：“知我者，沈逍也。”

沈逍却长叹一口气，面色突然变得十分颓唐，沉声道：“唉，我到希望你们没做干净的事儿多一点，我们光禄堂成立以来，虽出处以民以仁义为先，但毕竟杀了不少人，甚至伤及无辜，也用过或狡猾或强硬的手段……就拿这次来说，许多事也实在不够光明磊落的，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对是错。”他平日潇洒快乐，一张脸从没拉下来过，恐怕谁也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秦靖却已多次见他如此，心中一沉，道：“大哥，佛门亦有诸多方便法，杀一人而救百人，那也是逼不得已；再说责任在肩，你我也是义不容辞。当时戚将军在浙江成立戚家军之初，奸臣又欲弹劾他，你不也劝他往上送礼，找张大人（张居正）做靠山，最后才能使戚家军安心除贼吗？”只是他自己这么劝着沈逍，自己心里却也对光禄堂一些做法不以为然，然而，骑虎难下，一些事总是人力无法阻挡的。

沈逍闻言，看了看他的双眼，又叹口气，沉默良久，才道：“兄弟，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你当初救我之时第一次杀人，杀的虽是倭寇，但恐怕也心下不喜吧……”他想起当年在少林寺的少年时光，眼中流露出愉悦、向往之意，接着道：“唉，当年在少林虽苦了一点，但其实是真的快乐啊……”说罢又陷入沉默。

秦靖亦想起那段时光，陪着沈逍一起沉默着。沈逍又道：“当时我老想着名震江湖，嘿嘿，真是少年心气，而现在，唉，有时我真想解散了光禄堂……你说兄弟们甘愿隐藏自己身份跟我干，这是为什么呢？论才能论武功，他们出去都是第一流的人才，却为了光禄堂而只成就我一个人的名气，他们心中会不会有所不快呢？”

秦靖脱口而出：“不会的，因为一来跟着你干，成绩显著，大家虽在幕后工作，但均知道自己是在为武林做事，所以乐此不彼，何况我们进出虽戴着面具，百姓们看到我们时那种敬畏与爱戴，也是我们的骄傲。二来你我听张大人教诲，他当时说‘以利益巩固下属，则下属多贪，真遇难时则易支离破碎；以仁义巩固下属，则众人同甘共苦，方为万众一心。’大哥你躬行此言，大家确实爱戴你、尊敬你，所以也不会有怨言。”这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显是秦靖早已思考过、询问过众人的问题。

沈逍闻言，点了点头，眼中才略生出些开心的色彩。

秦靖忽然“哦”了一声，想起一件事，道：“对了大哥，还有一件事，我在路上遇到的虚真道长，他力邀我去武当一游呢！我打算这两天就动身过去。大哥，你和我一起去如何？他还一直提到你，他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沈逍闻言，微有喜色，道：“哦？这可是个好机会，嗯，你过去吧，不过早些回来，不知道五色楼为什么放这个消息出来，还有四大帮齐聚三清山之事，我们还弄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沈逍在回光禄堂的途中得到情报，神算子卜连的消息正是五色楼冒名放出来的。五色楼是五年前崛起的一个组织，性质与光禄堂一样，只不过五色楼的手段虽然也很高明，但他们办的事则多带了灰色色彩，是以并不为白道所承认；而五色楼的神秘似乎更在光禄堂之上，光禄堂近来才查明五色楼的据点在山东，而其成员，甚至其帮主的身份，都是一团迷雾。

秦靖点了点头，答应一声。沈逍是不能去武当的，他当这个堂主其实真的很累。

何况沈逍虽然有四个老婆，却无一个人是他真正知心的。能使沈逍欣慰的亲人，除了他的恩师玄灯大师，恐怕只有秦靖一个了。秦靖见了沈逍眼中那一抹寂寞，不禁叹了口气。二人又聊许久，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上午，秦靖打好了包袱，与众人告别往武当而去，看到沈逍眼中那丝不舍，秦靖心中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