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他的痛苦（1/2）

燕归端着熬好的汤药，推门进来。</p>

望望躺在榻上的自家主子，又望望一旁的白冉冉，黑衣暗卫想说什么，似又不知该如何开口。</p>

“我来吧……”</p>

白冉冉从他的手中接过润瓷浮纹碗盏，清冽苦涩的药香，瞬时弥漫至整个房间。</p>

扶起床榻上的宇文熠城，白冉冉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送进了他的口中，起先男人似十分抗拒，喂进去的药，很快就被他吐了出来，反反复复几次，方才好了些，乖乖将药喝了下去。</p>

燕归在一旁瞧着，眼中不由的透出丝丝喜悦，“太好了，主子终于肯喝药了……奴才谢过娘娘……”</p>

难掩激动，黑衣暗卫直接跪倒在地，重重向着白冉冉磕了磕头。</p>

白冉冉没说什么，只是将药碗搁回了桌案上，便要起身。手上却是一紧。</p>

睡梦中的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去意，苍白修长的大手，紧紧抓着她，细瘦的手指，青筋凸显，用力到泛白，如孩童拼命的紧抓着心爱的玩具不放。</p>

“娘娘……”</p>

黑衣暗卫瞧得一阵眼涩，唯恐白冉冉会挣脱一般，忙不迭的就要相求，“主子他……”</p>

白冉冉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不走……”</p>

眼下，宇文熠城还没有脱离危险，今晚是关键时期，无论她多么不愿意与他同处一室，但她确然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p>

忠心耿耿的侍卫，显然没有料到她竟愿意留下来，一时高兴的都有些不知所措了。</p>

白冉冉在床边坐下，用没被男人握住的另一只手，替他掖了掖被子，目光不经意的再次落到男人胸前到腰腹那一道近乎入骨的伤疤之上……</p>

有一刹那，她真的很想问问那个燕归，他身上的这道伤，是怎么来的……可是，话到唇边，却被她生生的咽了回去……不知为何，白冉冉直觉，那个答案，不会是她想要知道的……</p>

她在害怕。害怕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像是知道的越多，她便越不能摆脱他一般。</p>

黑衣暗卫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退了出去，轻阖上的房门，将外间的一切风雨也一并阻隔在了屋外，只闻细微的沙沙落雨声。</p>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白冉冉与躺在床榻上的那个男人。</p>

喝过药之后，男人似乎睡得安稳了些，眉目舒展，身子渐渐放松，惟有握在白冉冉手上的细长手指，却兀自抓的极紧。</p>

白冉冉唯恐将他惊醒，一动也不敢动，只任由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沉入昏睡中。</p>

房间里一时极静。</p>

摇曳的烛火，映在男人苍白清俊的脸容上，投下小小的阴影。</p>

白冉冉怔怔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五年了，无论她多么努力的想要忘掉他，无论她多么努力的逃避着想起他，可是，这一刻，当他就在她的面前，就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她根本从来没有忘记过他……</p>

他的模样，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像是封印在她心底的不可触碰的一道伤一样，在她以为，那伤口已经痊愈，不会再流血流脓，不会再疼痛的时候，给她重重一击，提醒她，那些有过的伤，从来没有好过，那些纵深的伤口，依旧千疮百孔，鲜血淋漓。</p>

睡梦中的男人，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白冉冉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将他眉宇之间的褶皱抚平……</p>

当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白冉冉悚然一惊，蓦地将落在他眉心的指尖，缩了回来。</p>

蜷在掌心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指甲掐进掌心，却依旧止不住那股从心底漫出来的疼痛苦涩。</p>

有一瞬间，她想要不顾一切的从这里逃走，就像这五年多来，她做的那样，离得他远远的，再也不复相见。</p>

可是，她又能够逃到哪里去呢？</p>

心若带着枷锁，天地茫茫，何处又有所谓的自由呢？</p>

或者，她真的应该彻彻底底的将他放下。</p>

可是，谁又能够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做？</p>

应该怎样将这个男人放下？</p>

白冉冉阖了阖眸，良久，眼泪忽然盈出眼眶，顺着眼尾滑下，无声滴落。</p>

窗外，夜色浓黑，雨落茫茫。一片凄然。</p>

……</p>

不知过了多久，瞧着时辰，像是天快亮了，可窗外还是暗沉沉的一片，淅沥落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夜，仍没有停，像是在天边扯开了一个口子般，扬扬洒洒的扑落大地。</p>

因怕惊醒那个男人，白冉冉几乎一夜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任由他握着她的手，一动也不敢动，这会儿身子早已酸痛的不行，感觉他手上不似先前般滚烫，烧似乎也退了下来，她想换个姿势，便轻轻放了手……</p>

方一动，躺在榻上的男子，却猛地坐起身，睁开了眼睛。</p>

四目相对，男人眼中犹带着刚醒来的一缕茫然，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女子片刻，“夏以沫……”</p>

破败暗哑的嗓音，不确定一般的唤着这个名字，像是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否仍在梦中。</p>

白冉冉被他这样望着，不知怎的，心中突然一阵发酸，不由移开了目光，“既然你醒了……”</p>

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却似乎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淬了浓墨般的漆黑眸子，一刹那掠过无数的情绪，似震惊、似激荡、似不能置信，到最后，却只揉成无尽的狂喜，“夏以沫……”</p>

白冉冉本要起身，一瞬之间，却被男人紧紧抱住，整个人瞬时都跌入他的怀抱之中。</p>

“沫儿，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p>

男人死死抱住她，箍紧着她的双臂，几乎勒的白冉冉喘不上气来，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紧抱着她，恨不能就此将她揉进他的体内一般。</p>

仿佛惟有这样，才能够确信，面前的女子，是真真切切的活着，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怀抱里。</p>

药香缠绵的房间里，一时之间，久久回荡着宇文熠城狂喜而激荡的嗓音，哽咽沙哑，如同窗外落雨。</p>

白冉冉任由他抱住她，如铁一般揽住她的长臂，勒的她仿佛骨缝里都渗出阵阵疼痛来。</p>

良久，她听到自己空荡荡的嗓音，“你认错人了……夏以沫已经死了……我不是她……”</p>

男人如炙的怀抱，在她淡入清水的一句“夏以沫已经死了”中，蓦然僵硬。</p>

“既然阁下已经无碍……”</p>

轻轻推开男人的桎梏，白冉冉忍着手脚麻痹的酸痛，站了起来，告辞，“我也该走了……”</p>

望着她平静淡漠的神色，宇文熠城似久久怔在原地，白冉冉却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更没有与他再多说什么，便径直往门外走去。</p>

风从打开的门外，猛扑进来，秋夜雨凉，打在人身上，冰冷刺骨，白冉冉甚至没有丝毫犹豫，一脚踏了出去，背后却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和呼吸声，下一瞬，一侧手臂便被人紧紧拽了住……</p>

“不要走……”</p>

男人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死死禁锢着她，“夏以沫，不要走……我以为你死了……五年了，我整整找了你五年……不要走……”</p>

滚烫炙热的呼吸，伴随着男人断断续续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喷洒在白冉冉的耳畔，他是那样的迫切，又是那样的卑微，那样的欢喜，又是那样的痛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