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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深火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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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冉被囚禁了!已经整整十日,凤瑛将她困在凤藻宫中,并将里里外外的侍卫,宫女都换了个遍,在暗处布满了他的暗卫。

蔺琦墨离开,凤瑛便将宫中属于蔺琦墨的势力清了个遍,现下罄冉犹如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没有外援,没有出路,四周布满了精锐的眼睛,但凡她有一丝异动,立马便会传到凤瑛耳中。

对眼前的困境罄冉无能为力,她本不是骄纵之人,更非会苦恼耍泼之流,她只能顺着凤瑛的意思,在不触怒凤瑛的前提下保存实力,在没有原则的退让中保护自己。她小心翼翼的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寻找一切有利自己的事情,等待逃离的挈机。

这几日凤瑛每日必来,或是陪着她聊天,或是喝茶,或是用恳切的语气婉求她做些什么诸如弹琴之类的事情,有时候他只是安静的坐着用他一双深沉的眼眸盯着她。

罄冉从不触怒凤瑛,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讨好奉承的、她小心翼翼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凤瑛的态度几近卑微。

可便是她这种不哭不闹,这种讨好般的言听计从轻松地挡住了凤瑛所有的进攻,他无法对这样的她做出什么。

这般的罄冉让凤瑛深深的感受到了她的疏离,她的害怕,她对他无时不在的警惕和抵触。

面对这样的罄冉,他的任何异样举动都会是罪恶的,是没有理由的。有时候凤瑛想,这样也不错,也许当她慢慢习惯了每日对着他,她有日会离不开他,会爱上他。毕竟这种平静中虽是有着让人烦躁的气闷,但也有着几分安宁的满足。

于是凤瑛将越来越多的时间在罄冉身上,甚至连办公都从辰庆宫搬到了凤藻宫。有那么两日,他心情极好时竟令宫人在罄冉内殿安置了软榻,便休息在含清殿。

那两夜凤瑛异常老实,可罄冉却是整夜不曾合眼的,也许是察觉了她的紧张,自那两日后凤瑛便未在含清殿过夜,只偶尔呆的晚了,他会用期盼的眼光看向她,而罄冉每次都只当不明白他的意思,俯身相送。

凤瑛俨然已将她视为己物,标是了他的标签,这样的日子罄冉只觉每分每秒都担惊受怕。她心里知道蔺琦墨的人一定在想方设法的接近她,营救她,但是凤瑛将她看守的如此严密,他们一时半会根本接近不了她。

好在离凤瑛起驾回青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也变得越来越忙,罄冉倒是得到了几许喘息的时间。

这些时日,最让罄冉担心的便是腹中的孩子。当初她有了身孕的事情并未大肆宣布,只凤藻宫的几人知晓,而那些人则都是蔺琦墨的心腹。

罄冉心里很清楚,若凤瑛知道她有了蔺琦墨的孩子,怕是容下这个孩子的可能性极小。

她是孩子的母亲,她必须好好保护自己的宝贝,若丢了这个孩子,她无法想象以后该如何面对蔺琦墨,他是那么期待孩子的出生。而她也相信,她定然能保护好她的孩子!

罄冉小心翼翼地掩护着这个孩子,好在她没有害喜的现象,再加上现在孩子月数上下,小腹只能脱掉衣服后能看出微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穿的也越来越多,加上罄冉对衣服的刻意挑选,一时隐瞒倒是可以做到的。

可谨慎起见,罄冉已尽量减少了一切可能暴露孩子的行为,比如沐浴。以前罄冉习惯每日睡前泡下热水,现在她已经尽可能地少沐浴。

以前在军营没有条件天天沐浴,有时候甚至十天半月不洗澡罄冉也能忍受,可现在明明有条件,隔上三五日不沐浴罄冉便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日,坚持了七日的罄冉终于无法忍受了,只觉浑身上下都有些发痒。令侍女准备沐浴用水,挥退她们,她脱掉衣物便跳进了浴桶中。

水自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纾解了这些日身体的紧绷,慢慢放松下来。靠着桶壁,任由思绪漫游,罄冉好好的泡了个澡。直到水温渐渐转凉,她才骤然回过神来,想到现在的处境,一时难言。

将身体慢慢没入水中,任由水淹没了眼耳口鼻,漫过她的头发,这样被水包围着,罄冉竟觉有些安全。她将眼睛闭得紧紧,放松身体,手臂张开,感受头发如海藻一般的浮动,无声的笑了起来。

外面婢女半响不见她出来,不免有些担心,谁都知道陛下有多重视云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们可担待不起。几个宫女一商量,正打算一起进屋查看,便见凤瑛大步而来。

她们忙跪下行礼,远远的凤瑛便见她们似是有事在商量,一面焦急,如今见她们面有惶恐,不免蹙眉,声音微冷。

“怎么回事?”

“回陛下……姑娘……姑娘说是沐浴,不让打搅,进去半天了也不见唤我们……”

一个较为大胆的宫女胆战心惊的道,凤瑛听闻面色一变,推门便闯进了殿中。

浴桶安置在内殿,垂着纱幔,凤瑛大步入了内室,一眼便见罄冉沉浮在桶中,乌发散了一池,身体半漂浮着,那样子没有一点生气。凤瑛面色瞬间惨白,大步便向浴桶飞掠。

罄冉沉在水中,又一时放松,心思不属,根本就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她潜水一阵,但觉胸口气闷了,便“哗”得一下自水中钻了出来。拔开额前的头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胸前不住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然后便愕然地看到了凤瑛。

他站在几步开外,身体僵直,正面色复杂的盯着她,那神情几乎是有些扭曲的。罄冉一惊,“啊”的大叫一声便双手挡住胸前春光,又将身体沉入了水中,一脸戒备的盯着凤瑛,蹙眉怒喝。

“你要干什么!?”

事出突然,此刻又是这般情景,罄冉那里还有心思和凤瑛周旋,变现出的自是她最激烈的一面,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尖锐。

凤瑛似是被她的惊呼声吓了一跳,僵直的身体缓缓恢复,面色平复了下,温和道:“她们说许久不见你出去,我只是怕你出了什么事。”

罄冉却冷声道:“你出去!”

方才进来看到的那一幕太过惊悚,凤瑛到现在还有些胆战心惊、心有余悸,再加上这些时日罄冉一直很温和,从不曾这样激动失控,凤瑛竟莫名有些害怕,忙点头抬手安抚着罄冉:“你别恼,小心气坏了身子,我出去便是。”

他说着果真便转身出了屋子,罄冉望着他快速而去的身影,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凤瑛出了大殿,眼见却一直晃动着方才罄冉出水的那一幕,粉色红润的肌肤,精致的锁骨伴着水色,乌黑的墨色丝丝缠绕,别样诱人。

再想到方才她怒目盯着他的样子,凤瑛心头又一阵烦躁,禁不住眉宇蹙起,身上已是不经意地散发出一股迫人的寒意,吓得几个婢女头都不敢抬起。

“进去服侍!”

烦闷的甩甩头,丢下一句冰冷的吩咐,凤瑛大步向含清殿而去。

罄冉穿戴齐整时,便有侍女进来禀报,凤瑛已在含清殿等候。几个婢女忙诚惶诚恐的前前后后又给罄冉检查了个遍,似是力求让她以最完美的姿态去服侍他们的王。

婢女恭敬而细致,一如这里的一切,精致、温存、美丽,可这一切却都是强加在她身上的枷锁,罄冉苦笑。

罄冉进入含清殿时,凤瑛正坐在椅子上把握着一只雕刻精巧的玉质麒麟,见罄冉进来也未抬头,只是微微一扬袖子,笑道。

“你这处太素净,我给你带了些小东西把玩,看看喜不喜欢。”

罄冉望去,但见殿中的四张桌子上都排满了各种宝贝,首饰、器物、雕品……各种质地,铃铛满目,一看便都是珍品,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罄冉随意望了眼,步至临近的一桌拿起一枚黑玉棋子,微笑道:“多谢凤大哥,只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没必要将这些送到这里来吧。”

凤瑛却是一笑,将手中玉麒麟随手一执,起身走向罄冉,手指划过阡陌纵横的棋盘,笑道:“这一套棋是用温玉制成的,倒是适合冬日把玩。这几日我会比较忙,没时间来看你,给你带些东西,你也不至于太无聊。东西先放在这里,那些喜欢,到时候回去就都带走。我已经让他们在宫里给你收拾了一处清静的宫殿,你一定会喜欢的。”

迎上凤瑛笑意期盼的双眸,罄冉一时竟有些难受。这些日子她对凤瑛极尽讨好,而凤瑛又何尝不是,他对她几乎是无条件纵容的。想到他方才在浴室表现的惊慌失措,罄冉忽而觉得很累,忽而觉得这样的相处对她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伤了他,她亦无法安然。

面前的罄冉长长的秀发还未干,拢在一起垂在身前,墨发愈发乌黑,将脸衬得更加白皙莹润,想比这些时日来她一直刻意带着的面具,此刻她的神情虽是带着茫然,烦躁,但是却显得更加真实,美色无边。

此刻她穿着一件雪白色的袍裙,衣襟上用银丝绣着大朵的牡丹,衣领微低,露出半截白皙优美的脖颈,看在凤瑛眼中,一下子便让他想起了方才在浴室的那无比妖娆的一幕。

他似是被蛊惑住了,缓缓凑近罄冉,不自禁的伸手想将她一侧的头发拢到耳后,而罄冉却猛然回过神来,退了一步,躲开了他。

凤瑛目光闪动了下,空落落伸在半空的手似是动了几动,才缓缓收回。望着垂着头的罄冉,笑道:“冉冉,给我弹首曲子吧。上次听你弹琴还是在战英帝的寿宴上,已经快四个年景了。”

凤瑛的话带着几分恳切,几分怀念,还有一丝祈求。四周很安静,静的罄冉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凤瑛她无法拒绝。

抬起头来,这才看到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古琴,看样子有些来头。罄冉浅笑一下,点了点头便向那琴走去。

将琴抱起,放在矮桌,随意坐下,拨弄了两下。手感极好,音质流畅,是把难得的好琴。罄冉扬眉看向凤瑛,微微一笑:“想听什么?”

凤瑛却洒然落座,只挑眉道:“你随意吧。”

罄冉点头,手指触上琴弦,许是太久不曾弹琴,竟有些不知该弹什么。这样的气氛下,有种无声的安宁和和谐,罄冉想许是这些时日,他和她都累了,都不想在带着面具应付彼此了。

微微牵起唇角,罄冉跟着心,手指动了起来。琴音幽幽传出,忧伤而缠绵,断肠的愁与怨,透着的尽是哀痛的苍凉与压抑的哀伤。

凤瑛的神色越来越沉郁,目光复杂盯着罄冉,不曾有任何动作,也不知心有何感。

渐渐的,罄冉的手停了下来,幽幽的乐声绵绵而去,似是纠的人的心也跟着隐隐发疼。她抬眸望着凤瑛,一如他一般,一瞬不瞬。

半响,凤瑛起身,一步步走向罄冉,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抬起,他直逼她沉静的双眸,眯起双眼。

“呆在我身边,便如此让你难受?”

罄冉并不避让,长长的睫毛颤抖一下,轻声道:“凤大哥,感情向来是最不能勉强的,我爱我的夫君,一如你此刻不愿放开我一般,我也无法放弃对他的爱,片刻都不能。”

她的神情无比平静,目光无比清澄,凤瑛望着她,目光却越来越翻涌,神情也越来越阴沉,半响才压着声音道:“在朕的面前坦言你有多爱他,将朕的感情践踏在地,好,好,云罄冉,你可真好!”

他说罢,神情一拧,钳在罄冉下巴的手骤然用力,狠声道:“你既如此激我,便休怪我对付他。他悖国助我,只因信我能善待麟国百姓,信我能令这片土地清明安宁。冉冉,你说,若是我将麟国的贵族尽数屠杀,将麟国的百姓都变成我青国的奴隶,你那夫君会不会永远遭受世人唾骂,成为遗臭万年的贼子?”

罄冉神情有瞬间的慌乱,然而马上便笑了起来:“陛下,麟国已经不在,哪里还有麟国的百姓?他们都是青国的子民,是陛下的子民,陛下不会这么做的。”

“哦?”

“天下万民,皆我子民,如今陛下一统雯江南北,既然是子,难道还要分亲疏远近不同么?泱泱大国,有容乃大。陛下定然知道,若诛杀贵族,压制百姓,只会令其心怀怨恨,时刻想着反抗,隐患一日日加剧,一旦有一天有人起来反抗,百姓怨声载道,官员疲于应付,后果可想而知。四郎和陛下的协约,是份双赢的协约,不然陛下也不会答应他将其作为对麟的国策,陛下是明君,不会因意气之争,而偏失天下。”罄冉徐徐说着,目光不曾片刻离开凤瑛,与其争锋相对。

凤瑛定睛看着她,半响才道:“冉冉,你是认定朕不能将你怎么样吗?”

罄冉却轻轻摇头:“不,凤大哥,冉冉只是想坦言于凤大哥相处。凤大哥,放我走吧,请给冉冉一条生路。”

罄冉目光轻闪,恳切而哀伤的盯着凤瑛。

放我一条生路,放爱一条生路,也放你自己一条生路吧。凤瑛,你可知道,这世上没有三个人的爱情,如此执着,只能将我们都逼向绝路。

凤瑛却冷声一笑,猩红着双眸,冰冷的话语自薄唇溢出。

“在朕身边让你生不如死吗?那么朕告诉你,从朕出生便从不知道何谓放手。便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朕的怀中!”

他说罢,再不看罄冉一眼,甩开扣在她小巴的手,转身便向外大步而去。他的脚步极为匆忙,出了大殿挥手屏退跟随的人,凤瑛匆匆步入一处院落,四周一静,神情即可便痛苦起来。

他只觉心脉紊乱,大口呼吸着,扶住一颗大树,喉间一涌便喷出一口鲜血来。任由那血迹沿着唇角向下蜿蜒,凤瑛抬头望向高旷的天空,嘲讽一笑。

从何时起,她成了他解不开的心结,不知不觉深入骨髓,揉入血液。而现今,她似乎已经成了他的心劫,画地成牢,将他圈在其中,在劫难逃,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拉着她和他一起痛,和他一起沉沦。

凤瑛自认从不是懦弱重情的男人,而他却天生有一股极强的控制欲,天生一股执念,认准的事情便不会回头。而如今,她,已经成为他此生最大的执念!……

秋末一场寒雨,将树上落叶尽数扫下,北地即可便有了冬的寒冷。北云山上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呈现一片萧瑟,寒风一吹,越发让人觉得冬天来了。

寒雨一过,阳光虽是钻出了云层,短时间却也没能将寒气带走,空气中还是带着阴冷。太阳虽没能驱走寒意,却是将山脚下环山而过的马儿河照的波光粼粼,如银带缠绕,给荒芜的北云山添了一处风景。

此刻,半山腰上的一处民居小院,一缕炊烟袅袅自屋顶升起,映着骄阳初生,倒是难得的让人望着安宁。此刻不大的院中枪影翻飞,两个人影交织在一起,舞得院中落叶翩飞,树上仅剩的几片枯叶也再无法挂住,扬下了枝头。

“锵!”一声金石撞击之音响起,接着那身着褐色衣服的青年手中长枪突然脱手,向远处墙角射去,直直插入青石墙缝中。

几乎同时,白衣男子手中寒枪,银闪闪的枪头已经抵在了对面青年的脖颈边。一阵静默过后,喝彩声骤然暴响在小院中。

“公子好功夫!”

“三虎,功夫还欠火候啊,才过了七招!”

众人纷纷吆喝着,更有一名留着小胡子的清瘦男子将手中长枪一横,扬声道:“这下该轮到我了吧!”

众人哄笑,然而尚未等小胡子走到场中,自屋中走出一美妇来,嗔怪的扬声道:“都歇歇吧,切磋一个时辰了。小四,你过来下。”

这美妇正是不久前被战英帝派人掳去的蔺琦茹,而她口中所唤小四自然便是蔺琦墨了。

其实营救蔺琦茹并没费太多时间,蔺琦墨昼夜赶路待奔至旌国时,恰逢英帝的人带着蔺琦茹经过苍松密谷一带。

那苍松密谷是白靖炎的地界,有白靖炎的帮忙,再有蔺琦墨亲自出马,英帝的人根本没讨不到什么好处,丢了人不说,还丢盔弃甲跑回了战国。

事情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让蔺琦墨甚至极度后悔,当初真真该让陆赢带着人过来。虽然这样的想法,非常对不起姐姐,但是一想到罄冉还怀着身孕,而他却丢下她来了这万里之外,心里便极度不是个滋味。

尤其是这两天,蔺琦墨的心里总是慌慌的。当时虽妥善安置了罄冉,但总是走的太过匆忙,凤瑛又手段高明,蔺琦墨越想便越是不安。

昨日将姐姐安置在这北云山,蔺琦墨今日便打算离开,回麟国去接来罄冉。昨夜他已经跟蔺琦茹说过要走的事,蔺琦茹一听罄冉有了身孕,便只怨怪他不知轻重,直催着他离开,想来现在姐姐唤他,定然也和罄冉有关。

蔺琦墨将手中寒枪一扔,转身大步便进了屋。

厅堂小桌上已然摆好早膳,蔺琦茹正端坐桌前,见他进来示意他坐下。

“快些吃,吃完了也好早点上路。”

蔺琦墨笑着落座,拿起一个馒头便咬了一口,不忘抬眸看向蔺琦茹,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倒好似小四马上要上断头台一般。”

蔺琦茹瞪他一眼,面色一沉:“口无遮拦!姐姐知道你急着赶回去,但是这一路上该休息还是要休息,注意点身体。接到罄冉也别急着回来,她身子沉,这里毕竟是小地方,怕是没有好的稳婆。依着我看,你们倒不如一起去旌都,等罄冉生产了再过来姐姐这里也不迟。”

见蔺琦墨一面狼吞虎咽地喝汤,一面不迭点头,蔺琦茹这才面色渐缓,从怀中掏出一个红绸小包,推向蔺琦墨。

“这是早年娘亲挂在你脖子上的长命锁,是娘亲当年亲自上大佛山向光远大师求来的,你带给罄冉,将来给孩子挂上。”

蔺琦墨再度点头,只是这次目光已多了几分认真和感念,将吃光的饭碗大力放在桌上。郑重的拿起那红绸收入怀中,蔺琦墨站起身来。

“这里很安全,战国那边但有风吹草动,靖炎一定会察觉到。姐姐放心呆在这里,等冉儿生产,我们一定带着孩子前来投靠姐姐,到时候还请姐姐一定收留我们。”

“你这死小子,竟说混话!快去吧,天色也不早了。”蔺琦茹嗔恼说着,推了一把蔺琦墨。

蔺琦墨面有笑意,转身大步轻快便向外走。然而刚迈几步,他唇际的笑容便微微一凝,脚步也顿在了半空。凝神细听,顿时面上最后一点笑意也消失不见了。

但见他猛然俯身,侧脸便将右耳贴在了地上,神情渐转凝重,眉头已结在了一起。

蔺琦茹也看出他的不对来,见他起身,忙开口问道:“怎么了?”

“有一队大军正从北面向这边急速冲来,听声音起码有数万人!姐,你这些日一直在北边,可曾听说旌帝向南调兵?”

“没有啊!倒是这北边一直不安宁,上个月左膺王的铁骑还袭扰了磨城,听说杀了不少百姓,潭州府兵的粮仓被洗劫一空。哦,上月末旌帝还令镇西军将防线自西边向北推了些,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向南调兵!”

蔺琦茹的话刚一出口,便立马惊得面色一变,纵使她是女流,但终究是将门之后,即可便察觉出问题所在。

“姐,怕真出了大事了!快去收拾下东西!”蔺琦墨果断说着,面色沉重,大步出了屋子。

其实这旌国北疆至战国北岭一带,终年都受到草原异族的袭扰,自燕奚侬登基之后,旌国内政渐稳,草原却连年内乱。北边倒是着实安静了一段时间,直到前些年草原一部首领塔素罗以铁血手腕两年一统草原六大部族,建立了图吉国,草原铁骑便频频南下骚扰叩关。

塔素罗骁勇,再加上草原连年内战,已经耗空了内需,向南掠夺是解决困境的好法子。尤其这一年多来,图吉国力日渐强盛,已隐有南侵之意,光夏季到秋季边境便发生大小战争多次。

塔素罗的铁骑虽说厉害,但是旌国和战国也都不是好欺之邦,这些年旌国派大将陈忠镇守边关,塔素罗倒也没占到多大的便宜,双方的战事使劲一直都处在局部拉锯的状态,但会不会爆发大战,何时爆发,那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现在看来,这场战事,倒是让他蔺琦墨碰了个正着!蔺琦墨现在已基本确定,正向这边奔来的大队人马绝对是图吉异族,因为若是本国调兵,都会事先贴出公告,以免惊民。

只是蔺琦墨却不明白,这北云山西北面不远便是旌国的北境第一关卡燕然关,驻守了旌国兵马两万余人,守将更是旌国数的上号的大将王金斗。图吉的铁骑自北面杀过来,没道理会如此悄无声息啊!

可这个问题蔺琦墨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他刚冲出屋子,院中留守的六个飞翼军暗卫便冲了过来。显然,他们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公子,快带着夫人离开这里吧!听这样子,大队距此不过一刻钟,得快些撤离这里!”

蔺琦墨却眉宇紧锁盯向北方,沉默了良久,他才转过头来,吩咐道:“程志,你现在马上通知村里乡亲撤离。”

“马扬,江明,你二人速速到东面岭上,将烽火燃起来。”

“高源,三虎,你二人负责保护夫人,一定要将夫人安全带到宿州去!”

“程岳腾,你跟着我!现在分头行动,这是命令,各自完成,不得怠慢!”蔺琦墨说罢,历目扫向六人。

“是!”六人应声,迅速分散。

蔺琦墨带着程岳腾转身,正见蔺琦茹蹙着眉头探究地盯着他,心知瞒不住她,蔺琦墨几步上前,沉声道:“姐,这北云山是通往南边的要塞,过了此山南面便是一马平川,若让图吉的兵马冲过北云山,那沿着平原南去能直抵中原腹地,沿着官道甚至能一直攻至旌都去。姐,图吉人凶残,若让他们入了关,那可真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了。这事儿既然给我碰上了,我便不能置之不理!姐,你快随三虎离开吧,父亲的金甲得留给我!”

他一口气说罢,绕过蔺琦茹便向屋中走。手臂一紧,回头正迎上蔺琦茹蕴着眼泪的双眸。

“姐为你骄傲!去吧,只是你得记住罄冉和孩子还在等着你,你等留着命回来!我蔺家仅百年间已经出了一十九位寡妇,你不能让罄冉成为那第二十个!也不能让你的孩子一出生便没有了父亲!”

蔺琦墨眼眶微微一热,重重点头,再不做停留,大步便奔进了屋。

蔺琦茹望着他的背影,终是淌下两行泪来,只喃喃道:“小四,一定要活着,不然姐会恨死自己”……

北云山位于旌国北境,横卧千里,北云山以北数百里乃旌国第一关卡燕然关,山脚又有马儿河天险屏障,穿山而过,便是平原千里,故而这北云山历来都是兵家必争的要地。

只是这些年,一来图吉的骚扰多是挠痒痒般的小打小闹,再来又有燕然关挡在前面,故而这北云山并未按扎驻军。只因距离北云山东北不远便是金州城池,驻守着金州兵马数万。若敌军来攻,便是突过燕然关,金州兵马也有充足的时间赶到北云山布防。

只是这次实在诡异,蔺琦墨怎么也想不通,图吉的兵马到底是怎样无声无息便到了这北云山的!

可此刻容不得他多想,更容不得他不相信!遥望着远处腾起的漫天尘土,感受着脚下大地的震动,蔺琦墨已经一万个确定,来的必是图吉兵马。这样的气势和速度,只有在草原上驰骋拼杀过的勇士才能达到。

蔺琦墨的目光沉定不动,直直盯着前方,片刻似乎整个山体都震动了起来。身下的小白似乎也被这样的震动惊到,高高的扬了扬蹄子,蔺琦墨用力勒紧马缰,感受到它稍稍安危才将缰绳放松。低头抚摸着小白柔顺的鬃毛,他眼中闪过几分不舍,可终究还是一个翻身利落的下了马背。

撩起袍子一扯便撕下了一块白布,他将腿上匕首抽出指头在便锋锐的刀刃上一拉,鲜血便滴了下来。

拍拍小白的马背,蔺琦墨笑道:“兄弟,借你靠靠。”

将白布往马背上一按,蔺琦墨挥手便在上面写下了一行血书,目光久久凝在那一行字上,他的神情竟斗转间变了几变。温柔、挣扎、伤痛、不甘、坚定眼眸不自禁得收缩着,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蔺琦墨终是将白布一收,将它紧紧束在马脖下的铃铛上,牢牢的打了两个结。

最后看了眼,抬手两个扬起便瞬间将小白的马鞍卸下扔向了一边的山谷中。小白似是感受到不对劲,睁着一双眼使劲盯着蔺琦墨看。

“这鞍我给你扔掉了,兄弟,以后好好找个林子过日子,别再让人骑你了。去找清风,将这东西带给她,然后你就自由了。去吧”蔺琦墨说罢,抬手拍了拍小白,挥挥手示意它离开。

可小白非但没走,反倒侧身用头噌了蹭蔺琦墨,一双眼睛越发有神的盯着他。蔺琦墨迎上它炯炯幽深的眼睛,蓦然竟觉它能听懂他的话。只觉它那眼中写满了依恋和不舍,让他看着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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