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和致斋入狱（2/2）

乾隆出现后和珅的视线步步紧随左右，纵使周身教麻绳捆住仍欲挣扎起身行叩拜之礼，跟在乾隆身后的福康安以眼神示意了一下，两名侍卫即走上前扶起和珅跪在地上，和珅勉强立身，双眼之中全无他人，只对乾隆担忧言道：“皇上，夜儿凉，改折子别忘了加衣，奴才已经教值守的太监给皇上煲了汤，这会子在御膳房温着呢，您记着喝了，”话里那股子依哝同苏和臣言语的神态截然不同。

乾隆本是板着一张脸，听此切语不禁眉间微动，他瞧和珅现下脸上挂了彩，狼狈不堪，眼底仍是留着一抹温文清澈的笑容，乾隆微微点头后，只容片刻失神，便阔袖一拂，下令道：“来人！将此乱臣贼子押入天牢候审！”

小我终是敌不过大我，一人更不能等同于国家社稷，但有扰乱朝纲者，无论何人都要遭受刑责。自古无情帝王家，和珅心中再清楚不过，乾隆也不例外。一连几日，和珅不分日夜的被人用私刑、上重刑，早已是气若游丝，他被狱卒架着胳膊扔回了牢房内，不知过了多久身子回暖，他这才将就爬了起来靠坐在冷墙上。

嘴角蓦地咧出一个惨淡的轻笑，和珅有些自嘲的瞧着身上染了血的囚服、手铐脚镣，竟是无端的生出了些许怀念，想来上一世他也是穿着这身白卦结束了自个儿的一辈子。他心中虽一直念着乾隆，深信乾隆不会教人置他于死地，甚至幻想着自个儿从这牢中出去后要如何卷土重来，可这五十年的锦绣繁华终究是大梦一场，他到底还是死绝了。

就如现在这般，孤寂无助的坐在湿草堆上，无人知晓他将在此处悄无声息的死去，更无人会对他伸出援手。到头来重生一世，他和珅竟还是逃不出、挣不掉那缧绁之厄！何其悲哀！

眼皮愈渐沉重，接着黑暗席卷而至，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锁链声响起，唤回了和珅些许神智，他撑起眼皮瞧着来人，入眼的竟是一双饱含着凄楚慌乱的双目，本该清澈到不见波澜的双眼，此时却已布满愁雨，和珅不知那人为何要露出这般表情，只觉得心间被揪的生疼，他强撑起一丝轻若无痕的淡笑，声如蚊吶道：“怎的这般瞧着我……数日未见，纪先生竟是不识得和某了吗？”话没多说，和珅竟是呛咳了起来，呕出几口黑血，脸色愈发惨白。

纪晓岚赶忙蹲下为他拍背顺气，急道：“我识得！识得！你便是化成了灰我也忘不掉！平日里只瞧你口如簧舌，现在怎的这般不中用了，莫不是给关进牢来了几日，连赖以为生的活计都忘的干干净净！”纪晓岚虽知牢狱之灾难熬，但亲眼见到和珅这副触目惊心之景，仍是心有戚戚，不免又怒火中烧。

饶是和珅此刻朝不保夕，却还是被纪晓岚的挖苦之词说的舒心了些，当即故作轻松道：“纪先生终日在外奔波劳累，难得为了瞧瞧和某落的这幅惨象回京来，却还是嘴上不饶人，倒是教和某……死也无法瞑目了，”纪晓岚腿伤痊愈后，乾隆赏识他在学识上的独特见地，便将其派去各个地方监考科举选拔可用人才。和珅心内了然，此番纪晓岚回京定是为他而来，南方穿惯了的单薄青衫也未来的及换下，加之满脸疲惫之态想是一路马不停蹄所致，眼前纪晓岚的模样似是同在丰绅殷德头七之日于其府邸前相遇时如出一辙，青衫不沾细风，节竹青笋雨后。

唯独纪晓岚一人，能瞧见他和珅所有的不堪和枯槁，却仍旧能与他左右相伴。心中不知所谓的温热胀开发烫，待到和珅回过神来，竟发现自个儿死死攥着纪晓岚的手腕，而面上早已教泪水打湿，纪晓岚则是静静瞧着他，没有半句言语。

瞥见纪晓岚手腕上多出的几道血痕，和珅头次在他这个互为政敌的对手前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深知自己失态，也不打算替自己掩饰甚么，他扬起一抹惨笑，道：“你也瞧见了，这便是我的现状，命教别人攥着，不知哪一日便会死绝了，想我和珅处处算计、神鬼不挡，今日却仍落到这般下场，从前是……现下也是……从未变过，这便是命数，”瞧见纪晓岚沉默不语，和珅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呢喃道：“不过死了也罢了，了却了因果，便再不会有今日的和珅……”

刚刚缓和的气氛又降至冰点，牢房中的沉寂似是又全部压回到了二人心上，闷重的教人喘不上来气。

这时和珅手上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握住，讶然的目光对上纪晓岚沉静的双眼，和珅只听他开口说道：“你死了当真便是好吗？来之不易的一世，你当真想再次断送于此吗？”和珅听后脑袋一阵发懵，心中悚然不止！正欲开口却被纪晓岚截住话头，“此番纪某前来只为了问你一句，若说我可助你脱难，但要换得一个条件，致斋可会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