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2）

苏勒在纳兰府里一直住到腊月底。临近过年的时候，苏勒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需要回宫去了。性德和揆叙打算送了苏勒回宫之后也回府去。官氏自性德病好了之后，就已经回城了，毕竟要过年了，官氏总要留在府里照应的。

宜妃每一封信里都在催，胤禟和胤踽如今长大了不少，胤禟尤其喜欢她给准备的各种玩具。胤禛时不时也有信过来，是和宁寿宫五阿哥的信一起送过来的，信里不过是一些寻常的琐事，倒是五阿哥写了不少为进学准备的事儿，苏勒也回信给了各种建议。

苏勒的奶妈林佳氏家里的二儿子也因为苏勒的推荐成功混成了五阿哥的哈哈珠子。据说那小子很会说话，冬至之后已经进宫见了五阿哥好几次了，每一回都把皇太后逗得哈哈大笑。苏勒看这小子表现还算不错，也想着那天见一见。要能把五弟照应好了，苏勒也能放心不少。

没成想，收拾好了东西就要回宫了，结果临出发前一天，苏勒病倒了。

一早晨起来就烧得晕晕呼呼，宁楚刚碰着就觉得烫手得厉害。急急忙忙地跑出去请太医。性德的病才刚好，苏勒按着太医不让回去，听说四格格病了立刻赶过来，结果一诊脉脸色就变了——这是天。

府里的下人几乎都慌了神，这不是种痘，而是真的出痘了，天九死一生，遇上了心中恐慌也是正常。还好揆叙冷静得很，立时就用苏勒的名义给宫里送了消息。园子里上上下下熏过醋，再用烈酒清洗。出过门的下人得过天和幼年种过痘的人聚在一起，剩下的下人都清理了身上的衣物打发回家。下人里有家人生病的，个个排查。苏勒常去的地方更是重点关照部分，然后打发人回府报讯。苏勒的屋里用红、黑二色的毛毡团团围住，遮光避风；又安排人供奉天仙娘娘、神娘娘、痘神娘娘、眼光娘娘、痘儿哥哥、药王、药圣、城隍、土地以求诸神庇佑。

一个晌午折腾下来，园子里倒又恢复了井井有条。等到一切都搭理好了，揆叙才如同虚脱一样靠在苏勒住的丽景阁跨院儿外头的月牙门边儿上，怔怔发呆。

如今上庄的园子里不过就性德、揆叙两个主子，揆叙自幼体弱，还没种过痘，性德怎么也不肯让他进去看苏勒，于是揆叙只能把外头的事儿打理好，让性德在屋里坐镇。

“二爷，您怎么在这儿靠着，”宁楚从院子里出来，正瞧见揆叙靠在月牙门外头，隔着远远地并不靠近，“性德大人让我出来跟您说一声，格格还烧着，并未醒来，痘仍未发。痘疹科的太医估计天黑的了才能过来，要在府里住上一段日子的，让您把住处安排好了。大人还说，您安排妥当了，把事儿交给管事三保就行，自己也赶紧回府去吧。您还没出过痘，留在园子里要是被染上可就糟了。”

“劳烦姑娘和大哥说一声，事儿都办妥了。我不回去。”揆叙拒绝得斩钉截铁。

宁楚刚要说什么劝他，揆叙便立刻给了她一个完美的理由，“格格每天都同我一道读书，指不定我过两天也要出痘了。现在回府去，十有八、九是要过给三弟和侄女儿。不妨就在这儿等着，也好过回去除了痘还得挪回来，来回折腾。”

宁楚为难地看了他一眼，“那您的也不能这么在这儿站着啊，外头天寒地冻的，就是没病也冻出毛病来了！”说完格外有深意地看了揆叙一眼，“二爷就是担心格格，也得照顾好自己个儿。您安顿好了别的事儿就赶紧回去歇会儿吧，格格这边儿有什么信儿，我一准儿出来报您。”

揆叙不能进丽景轩，却仍是不愿离开苏勒左近。于是叫人搬了两架屏风，支在院子里头，又生了个炉子，烧足了银炭。想着额娘信佛，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只管默默吟诵佛号。心里想着，若是这番格格能平安挺过来，将来他就做一辈子的信徒，奉一辈子的香火。又想着若是他真出了痘就好了，大约就能进去看看她，要是见了她可得好好看着，不能让她抓挠，不然一个好好的美人儿，一出痘就成了麻子脸，可就不美了……

手里捧着一卷书，却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脑子里一直胡思乱想着，过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方一回神，外头已经来报了，宫里来了人，说皇上要来探望四格格，此时已经在路上了，让二爷准备好迎驾事宜。

揆叙神情瞬间振作起来，如同上了弦的机括，崩得紧紧的，周身肃然之气，压住了年少青涩，仿佛转眼间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正待派人进丽景轩去说一声，宁楚就又出来了。见揆叙在院子里头架了屏风等着，只气得跺了跺脚，“二爷可真是个有主见的，”宁楚说也说不定，便只能这样，“里头格格醒过来了，还想着您呢，让我出来说一声，您就算怕过给府上的少爷、姑娘们，也可以避到别处去，在这儿耽搁着，就是没病也拖出病来了。”

“先别说这个，”揆叙不耐烦地摆摆手，“我现在不能走，刚宫里来了信儿，我要过去见见。告诉格格和大哥，皇上一会儿要过来，准备好接驾。”说罢头也不回地往正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