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缠绵悱恻（1/2）

我吓了一跳。

那些脆裂的声音，仿佛变作了无数尖利的碎片，如万丈高崖上落下的利剑，突然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晓风？！”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哪里来那么快的行动力，一下子就从地上窜了起来，冲过去开浴室的门。

刚搬进来的时候我还抱怨过这主卧室的浴室怎么都没有装反锁，万一林晓风起色心了我在浴室里就无处可逃，结果林晓风从来没乱开过我的门，倒是我现在跑去开他的门了.............

面上一烫，手却已经自然而然地扭开了门勺。

下意识地先闭了眼才推开门，心里自然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隔了半秒才小心地睁开眼。

立刻——天.............！

我的眼睛下意识地睁大了。

浴室里面那面大镜子裂开了，上面的一半全落了下来，镜子的碎片散落在洗手池各处，林晓风正单手撑在那透明的台子上，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头埋得低低。

他的脸.............受伤了？！

“晓风！”

顾不上脚下处处是玻璃碎片，踩着拖鞋就扑了进去，扳了他的肩膀，就想要扯下他脸上的手查看他的伤情。

可是.............伸到一半的手自己停住了。

“晓.............”

连我的声音都卡在喉间。

心被刺穿了一般，剧烈地痛了起来.............

因为.............

我抚上林晓风肩膀的手，感觉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颤抖——

他居然，在发抖.............

林晓风居然在发抖。

我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不，不只是发抖。

眼前那双墨黑的眸子里一股莫名的光摇曳着，颤动着，惊惶得如同看到了什么可怕事情的孩童，失却了常心，也再看不见眼前的东西，反复在眼前闪过的仍是之前恐怖的光景。

我.............我我从来没见到过他这样的表情。

可是，某种莫名的痛楚似乎顺着手与他的身体接触的部位，突地传了过来，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立时晃了晃，眼泪在一瞬间失了控制，簌然落了下来。

——我知道啊.............

我知道他很痛。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可以代替他，承受这些痛苦。我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如果可以令他好过一点.............我什么都肯为他去做。

可是，我知道，事实上只有他心里最明白自己的痛，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这个痛。

“晓.............晓风，你听得到我吗？”

略带无奈地，试探地唤他的名字。

但是.............他好像没有听到我唤他，也没有看见我就在他的眼前，瞳孔收缩着，不知究竟是什么景象，在他的眼前掠过。

我心急如焚地掰开了他覆着脸的手，确认他的脸上并没有受伤，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再抓着他两边的肩膀叫唤他的名字——

“晓风，晓风！”

感觉，他又变回了爷爷刚离开时的那个失魂落魄的林晓风，不.............似乎比爷爷去世的那个时候还要糟糕，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这种程度的，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尽力保持冷静的自制力哪里去了？

他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意志哪里去了？

林晓风他不是要很强大，任何时候都可以承受住任何打击，积极地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的么？

“晓风——”

虽然觉得可能是徒劳，还是努力地唤着他的名字，因为.............我再不知自己可以怎样。

“晓风，我是香香，香香啊.............这里没有可怕的东西，我在你身边，你醒醒，晓风.............”

心里越发地被害怕的感觉侵袭着，如今二叔入了院，家里的事情还没有一片落到实处，若林晓风又在这个时间崩溃，那我.............

那这个家要怎么办？

“.............香.............”

他突然地看见了我，却像是梦呓般，迟疑的，迷惑的，手覆上我的双肩。

我不由得一阵惊喜：“晓、晓风，你看得见我了？你听得见我了？”

“.............香，”他的眼中满是迷蒙，“你看我是不是很丑？”

“丑？.............你在说什么？你长得很好看啊。”因他的手用力过度，我吃痛地皱了脸，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忍了痛问他缘由。

“不，很丑。——这张脸，这双眼睛.............很丑，很讨人厌.............所以她想要把我淹死.............所以她在露台上时，想要把我推下去.............”

我怔了怔——原来.............林晓风他记得？

二叔所说的林晓风的妈妈将她按入浴缸里的事情，半岁的他居然记得？还有什么露台上.............二叔好像没有说过这件事.............

心中猛地一跳。

不.............不是。

林晓风这样说话的话，只能说明，那样的事情不只一次两次，甚至到了林晓风记事的年龄，也还.............

——不是吧？！

一瞬间，仿佛天板塌了下来般，我被狠狠地击中了！

“我是个.............不该被生下来的孩子.............没有人要的孩子.............”眼前那双深黑色的眸子，似乎被绝望湮没了一般，连仅剩的一点点华光，都逐渐地淡去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心疼得象被针扎了一样，慌得语无伦次，“绝对没有这回事！爷爷一直把你当宝贝的啊！你自己不是也说过，说.............以前很幸福的么？没有人要的孩子，该是象我这样，没有人疼，每天都被人骂，被人欺负.............晓风，你不是没有人要的孩子啊！”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认真听过林晓风说他以前家里是怎样的，我只是本能地觉得，他如此坚信那时的快乐，那么他便一定很快乐。

听了我有点沙哑的慰劝，他笑了，笑容显得有点诡异。

我的双手被他抓住，强制地按着覆上他的脸——不，是按向他墨黑的眼眸。

“这个颜色——她总是说——这个眼睛的颜色，跟她一模一样，看了就知道我是她的孩子.............所以，逃也逃不了，避也比避不了.............”

“晓风.............”我努力地避免触到他的眼睛，手指爬到他的脸上，却感觉那细致的皮肤上，爬满了细碎的汗，滑溜溜的。

我当然知道那双眼睛是来自她妈妈的遗传，因为我在日本见过外婆，婆婆她一定是象外婆的眼睛，然后又遗传给了林晓风——那双眼睛很漂亮，我很喜欢的啊.............

“所以，这样的眼睛，还是毁掉的好。”

他居然伸手去抠自己的眼睛，我吓坏了，赶紧伸了手捂住，不让他自己的手指抠到那双漂亮的黑眸。

“晓风，你醒一醒，这么漂亮的眼睛——这样黑色的眼睛很漂亮，我很喜欢.............为什么要毁掉呢？你醒一醒啊，没有什么理由要伤害自己啊！”

“——毁掉了，她就自由了.............不必每天对着我笑，眼中却是悲伤的神色.............她就可以真正地快乐了.............”林晓风拽开我的手，眼中尽是深浅的雾气。

——什么？

我霎时掉进了冰窟一样，身子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晓风，没有这回事.............你妈妈她.............她很喜欢你的.............”

自己也觉得这句话站不住脚，因为我根本就不了解过去那个家的故事，只好转了话题——

“晓风，你听着，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我喜欢！我喜欢好不好.............我最最喜欢你这双眼睛了，我最喜欢看着你的眼睛了，好漂亮，我好喜欢，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手纠缠着，拼命地扒开他的手指，不让他伤害自己，对着他大声地恳求着。

“我好喜欢好喜欢，我喜欢你的眼睛，我喜欢你.............所以，不要毁掉，不要弄伤自己，求求你.............晓风，求求你.............不要这样.............”

我死死地扒住他的手指，生怕只要自己一松劲，就会酿成大祸。

“你走开——”那柔和的声音突然变得硬邦邦的，“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这是我自己的事！”只差没有咬牙切齿，他冷冷地，一使劲将我推开。

我的心一寒，往后倒退了两三步才稳住，拖鞋踩碎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发出尖锐的脆响。然而一回过神来，便连忙拼命地摇头否认：“不是.............我这不是同情！你这样，我好心疼.............我心疼得都不知怎么办好了——晓风，我.............”

“心疼？”他似乎怔了怔，迷蒙的眼神望着我，又突地弯起了嘴角，“你.............为什么心疼我？”

我懵了。

“——晓风？”

林晓风的眼中闪烁不定，可是却愈来愈冷.............当我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到我的身上时，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心疼我的话，简直就是个笑话了，对不对？”

他的语调如此轻柔，差一点令我忘了这其实是一句狠厉的责问，迷惘地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那双漂亮的眸子。

“为什么.............这是什么笑话了？”迟疑地伸了手，想要象平时一样，半带撒娇地抓紧他的一片衣襟，“我.............我是你的老婆，我不心疼你，谁还该心疼你？”

但是，伸出去的手突地被他抓住了扔到一旁，他冰凉的手心，已然托起我的下颌。这样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举动带来一阵皮肉之痛，立时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手下意识地揪住了能触到的第一样东西——他某处的衣衫，攥得紧紧。

“你跟她是一样的.............”那双墨黑的星眸深邃如无敌的黑洞，寒凉地不反射一点点光亮，“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我的妻，但是.............你背着我在做着什么，我根本不得而知.............对不对？”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霎时乱了！

林晓风他.............

因为他妈妈的事，现在连我都一并——不再信任了么？

可、可是.............

无数的事情立时在脑海里飞速闪过——

以前我在他的面前挽着杨老师手臂的事，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对莫言说的那些话，那个酒店房间里发生的事情，还有今天跟brian的通话.............

就算我想要否认，可是我做错过的，或者可能令他误会的事情，却是如此地多.............

“晓风.............”我不禁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那是.............我.............”

林晓风的手像是要把我的头捏碎一般，不留一点余力，深深地印进我的脸中。

“你.............其实在心里一直笑着我对不对？我那么无条件地相信你，接受你，给你承诺，对你好.............其实，你一直在嘲笑我傻.............对不对？”

那么好听的声音，那么温柔的语调，却说出这样伤人又伤己的话来.............我皱紧了眉头，缓和了脸上被挤压的痛，却无法减轻心中的痛！

“不是的.............”咬着牙，好容易才忍着痛将话说出来，“我喜欢你.............你对我好，我很开心.............所以——所以我也尽力地在对你好啊.............我对你一心一意，我.............我没有笑过你——我没有想过要笑你！”

一番话，说得我大汗淋漓，而且我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已经被林晓风捏得青紫掉一片了。

林晓风默默地望着我，唇角弯起一丝浅笑，轻柔的声音仿佛轻轻滑过心头的刀片。

“喜欢我.............？对我一心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