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我姓张，叫邋遢（上）（1/2）

西行出会州，大雪连天来，四骑一车缓慢在雪地里行进。

陈乾元抬首望了望连下几日的大雪，饶是他近乎无敌的体魄，也被这西北冻寒折磨够呛，“孙兄，你还好吧？”偏首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孙济，左肩裹着厚实的绷带，哪怕两骑隔了不短距离，陈乾元还是能闻到那浓重的药味。

孙济轻轻摇了摇头，双手握住马缰，再一次挺直了身躯。

陈乾元无奈，这个读书没读出权谋之臣的汉子，在军伍中打磨几番，反倒有很坚韧的耐性。当日一行人遭遇无常道刺杀，孙济受伤濒死，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结果这小子倒好，出发的时候死活不愿意坐马车中，说什么自己没资格与天机阁珂儿坐一起，硬是要骑马而行。

想到马车，陈乾元禁不住转首看了一眼身后，恰巧看到一双秋水丹凤眼，掀起车帘，偷偷望过来。在陈乾元这一瞧之下，丹凤眼眨了眨，水灵灵，羞红了脸，赶忙放下车帘，躲进车厢中。

驾车的张老头一手执缰，一手端着黄铜烟枪，独眼瞟了一眼躲进车厢里的丫头，会心一笑。

在庆州白马城陈乾元和游历江湖的凌小薇相遇，这个离家万里的姑娘死活都要再来一次天山，实在不行，才会老老实实回天南栖霞山。当日凌小薇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本来趴在床上的不戒登时跳了起来，没想到远行万里，还能遇到故人。珂儿掩嘴轻笑，自己能多一个女子相伴，一路上也将少了许多寂寞。

最让人看不透的，还是独孤茹雪和张老头两人。独孤茹雪清冷如常，只是不着边际皱了皱眉头。驾车四十年的张老头可就来了精神了，盯着凌小薇那双丹凤眼好长时间，陈乾元怎么使眼色都停不下来，若不是珂儿踢了他一脚，这老家伙不知道还会盯着人家黄花闺女多久，最后老头感叹了一句“好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才寂然离开。

陈乾元他们或许不懂，但是被张老头盯着看的凌小薇却从张老头独眼中看出了许多，老头不是放荡性子，只是拿一种看自家闺女的眼光在看，只不过，其中那一抹藏不住的缅怀神色，却是入心而来。

“陈乾元，你真打算让凌小薇上天山吗？”独孤茹雪策马靠近，不冷不淡问道。

陈乾元颔首，右手按在胸怀处，里面，藏着凌小薇以前送给自己的香囊，是故香，也是心香，“你能让她拜入你母亲门下吗？”

独孤茹雪瞟了一眼陈乾元，有冷意，“能啊。只不过，你愿意欠我这个人情吗？别忘了，我们可是有宿仇的。”

陈乾元莞尔一笑，向来清冷的独孤茹雪能在自己面前说出小女子话语，也是难得，“只要独孤女侠能帮这个忙。以后你砍我的时候，我站着不动就是了。”

听着打趣话语，独孤茹雪冷哼一声，策马离开，不知觉，为何脸上升起了一抹红霞。

说到宿仇，打心底而言，独孤茹雪真还没多少感觉，只不过是自己家族背负的一场荣誉被击败了而已。归根到底，还是江湖，还是人生，剑客依旧是剑客。只是她一直想不通，从遇到陈乾元就开始想不通，为何自己不能坚决杀了他，报独孤家惨败无剑门之仇？

经年之前，独孤玥下山遇见无剑门出师的阴阳老人，外加蜀山剑派走出来的剑红尘，三人纵马长歌、仗剑江湖，给江湖留下一段佳话。如今呢？独孤家的女儿又和无剑门的弟子走到了一起，谈不上厮杀，也谈不上报仇报恩，只是作伴游历江湖，如当年老一辈人。

独孤茹雪抬首望了一眼天山的方向，在那座亘古高山上，有独孤家世世代代的荣耀，有自己爷爷生平最后一战，有三十年不下山的母亲……

人老了，剑老了，江湖还没老。

江湖弟子白发新，这一代青丝仗剑的少年少女，依旧江湖人生，只愿，能不像老一代人那般走到陌路、走到穷途。

轰。

正值独孤茹雪神思之际，陡听一阵轰鸣，一手按剑，她游目四顾，只见左前方雪白山丘上乍起一线雪浪，沸腾奔泻而来。

“小心了！”陈乾元策马来到最前方，一手持剑，虎视眈眈看着那涌来的雪线。

孙济看到陈乾元左手在背后示意，立马策马返身，来到马车旁边。他不是江湖中人，虽有士卒的狠辣凶猛，但终究难是江湖高手的一合之将，何况此时还是负伤之身，而且陈乾元事先也和孙济商议好了，若是再有杀手袭击，他的任务不是死战到底，而是带着珂儿立马逃离此地！

“怎么了？”凌小薇从车厢里探出头来，一双丹凤眼看着端坐马背、手持长剑的男子。

张老头吧唧吧唧抽了一口旱烟，沧桑老脸泛起了沉重神色。

“恐怕是有事情发生。”孙济低沉嗓音说道，煞白脸庞上漫起一抹狠辣的潮红之色。

“客栈那帮混蛋真是缠人，差点让老夫追不上你们了。”雪浪慢慢湮灭，一个手持雪白拂尘，身着黑色道袍，头顶木簪挽髻的道人站在素白雪地里，遗世独立，不落于群。

陈乾元和独孤茹雪对视一眼，抱琴公子和忘忧针在客栈接到任务，保护己方一行人安全到达西北边关，若是正如这老道人所说，那岂不是抱琴公子和忘忧针两人都已被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