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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铁口直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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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家,再来碗凉粉,我要打包!”

“啥?打包?”卖凉粉的小摊贩一脸古怪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吃罢抹嘴的张文若,“客官,俺们这是卖凉粉的,不卖包子!您还知道您刚才吃的啥不?那叫凉粉!凉粉!…”

…………………………….

走在方砖铺就的大街上,望着眼前三三两两的行人,一个个都身着粗布麻衣的汉服装束,其中不少还打了补丁,张文若忽然有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既来之则安之,张文若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以后就好好地在大明做你的无产阶级知识分子吧,要彻底杜绝来自封建资本主义贪欲享乐的万恶侵蚀,钱不钱的都是浮云,不就是三十两银子么…丢就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张文若重新做回穷光蛋就是了!

可是…老天爷,你为什么让我丢钱,为什么偏偏让我丢钱?这大明朝的偷儿难道就不能顾及下我这个读书人的感受吗?我不就是去街头吃了碗凉粉么?….即使我现在穿着云锦缎子面儿的儒衫,但这也不能说明我就是个有钱人啊!

苍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件衣服是我相好的临走时送给我的;那三十两银子更是我卖身做书童的卖身银啊!没了这些钱,你叫我下半年啃树皮啊!!!

张文若现在闹心透了;他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倒霉过;先是因为一泡宿便害得他满大街乱跑找茅房,眼看就要憋不住的时候又让他遇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大爷跟他碰瓷,好不容易脱身找到一个能解决他生理问题的地儿吧,却是误闯了妓院…娘滴,人家才子携金邀友逛青楼,花魁红粉尽倾心….好么,轮到我张文若了,你给我来个:文若揣屎抗串闯妓院,鸨母丫鬟领茅房!…这,这都不惜得说!好歹是我张文若人生第一次的青楼初体验的,你就整这出?

不过这些个屎呀尿呀的,对于一惯没心没肺的张文若来说都不是事儿!最让他接受不了的还在后面。他刚从群芳馆溜出来,扛着糖串满大街的乱逛,解决完生理问题后,他格外轻松也乐得自在,虽然期间来了不少熊孩子带着鼻涕朝他买糖葫芦,但他把糖串一一送出去之后也没放在心上;眼看着天色已晚,腹中也有些饥肠辘辘,就随便在街头小贩的摊位上叫了碗凉粉裹腹,寻思着是不是再给孙良打包一份,却不想在会账的时候,揣在怀里的荷包不见了…

望着满脸横肉一脸凶相的卖凉粉的老板以及他腰上别着的那把牛耳尖刀,张文若怔怔地吞咽了几口唾沫,他寻思着老实交待怕是不能善了,也就放弃尝试语言交涉,他不动神色地弯腰提鞋,趁着老板挖鼻孔的分神之际就是撒丫子狂跑,在老板还在呆若木鸡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时,张文若已经溜的无影无踪了。

不过张文若毕竟是读书人,虽然吃了霸王餐,但是他还算有良心,在他逃到与老板相距大约五百米的地方时,他还是弹了弹衣袖,勉强让自己很有风度地朝身后喊了句:卖凉粉的那个老板….别看了,说的就是你,就是那个手指还插在鼻孔的那个胖子!…我孙良今儿个算是记住你了,你放心,我早晚会过来和你算算总账的!…说完这些,张文若本想接着逃的,但他一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幕,仍就忍耐不住地回头多说了一句:那个谁…还是你,就是那个捻鼻屎的胖子!今儿个咱们碰见了就是缘分,我孙良便要送你个忠告,下一次,挖完鼻屎后,请洗手,不要直接就用你那双爪子去调拌凉粉…说完这些,张文若不禁有些想吐,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强忍着已经卡在喉咙里的那些粘稠状液体逃也似地跑了,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说完这些后,人群中有一些本来还在看戏的好事者竟然有感而发地直接呕吐起来,而这群人中吐的最欢的莫过于张文若一直在寻找的孙屠子以及他身旁的那个卖糖葫芦的老大爷…

我孙良…你吃完凉粉不给钱,还记住我了,要和我算总账?!成!我城东凉粉镇关西也记住你了!我孙良啊,我孙良,你可千万一定别让我等得太久啊!这些年的平淡生活可都让我很寂寞了呢!

望着张文若被夕阳的余光越来越长的身影,卖凉粉的胖老板不禁露出狰狞一笑,他看了看黏在食指上那颗已经被他碾成团的鼻屎摇了摇头,很是熟练极其潇洒地把它弹飞,然后又狠狠地往鼻孔掏了一把才算过瘾…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无心之举将让他在一瞬间后迎来一阵毒打,而他赖以生存十几年的买卖更是再也不能经营下去了…

“娘哩个腿儿,这王胖子竟然天天给咱们喂这些个糟心的祸害玩意儿,义阳城的爷们儿并肩子上啊….打死这个龟孙儿!…”

卖糖葫芦的老大爷振臂一挥响应者何止千万,旌旗摇曳,板凳齐飞,锅碗瓢盆叮咚作响,亦有三五成群好事者甩脚下步履痛击之。

一时间,义阳城东小吃街人头赞动、声势浩大,往来看戏者越积越多,使得潜伏在此地的各方势力亦随之暗流涌动,本来好端端一场打架斗殴竟然渐渐地演变成一场无征兆的暴动!

半盏茶的时辰过去后,义愤填膺的乡亲们打得累了纷纷停住手,届时,吃了霸王餐的张文若早已逃得不见人影,唯独留下凉粉摊贩王胖子如同一张破布一般被随意地丢在地上…

…………

丢了钱的张文若,正陷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僵局中,如今的他正为今夜何处安眠而忧心不已。

按道理说,他现在应该去找孙屠子求助,可是孙屠子给自己留的信息是说他现在在百花阁等着自己,这原本很容易就能解决,直接照着地址图索骥就是了。

可是百花阁的入门三规又把他给难倒了,他一没钱,二没名,抄首词赋吧…还文不达意,词不应景!…那个叫绿珠的侍女拿了自己的文稿说是进去请示,可这一去就是半个时辰,这去的人没回来、来的信也不带到,石沉大海啊!…好么!该来的没回来,到头来却让自己把隔夜的宿便给盼到菊花深处…

既然孙屠子那里行不通,剩下的就只有去恩师王教谕家借住了。可是自己上午才从人家那出来,现在再回去着实有些抹不开面子啊!而且恩师要是知道自己才进城就把大半年的伙食费给丢了,着急上火都不打紧,就怕他再自掏腰包给自己垫上…恩师一生清贫,家中又无甚产业,一家老小十几口子,全都仰仗着每年朝廷派发给他秀才功名的那点癛米,以及在翠阑书院任教的奉银过活,一家人过的紧巴巴的,再麻烦他老人家也着实不好。

张文若心中藏事,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四处闲逛,一路沉吟。

当他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张文若看到了一个摆摊算命的。想起自己的种种不幸际遇,不禁悲从中来,他决定去会会这个算命先生,求他给自己指点下迷津。

之前张文若一直认为,从古至今,摆摊算命的都应该是轻装上阵,随便拄个棍,打个帆,张口闭口的:你有凶兆,咱们有缘。…就能走遍大街小巷,混的风生水起。

但是今天,张文若走近一看,却发现在古代这活计可不轻松。

这是一位鹤发童颜、身形颤颤的半百老人,他麻鞋覆足,鹑衣罩身,发髻道鬟,指点拂尘,让人一看就不禁觉得此人道行颇深。

算命老人正襟危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在他的面前是一张烫了朱漆的八仙桌,被人打磨的珠圆玉润,隐隐生晖。桌子上面陆续陈列着纸墨笔砚,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八卦图和一个大大的陈字招牌。

此人姓陈单名圭,自号濮羊居士,据说是宋朝年间活神仙陈抟的后人,卜卦测字也是家传的本事,在本地有大名气。对了,他还有个亲传弟子与张文若极有渊源,后文中会陆续提到。

不过这些,张文若却不知道。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敢在这种黄金地段摆出这么扎眼的阵势,还没有城管过来轰他走….啧啧,这老帮菜绝对有两把刷子!

“这位….呃,道长?…天儿都快黑了,您老还在这支摊呢?”张文若倒是个自来熟,老人家还没回应他,他就自个挪到人家对过坐下。

陈圭瞥了张文若一眼,笑呵呵地摇摇头:“小伙子,老头子不是道士,你喊差了!”

“老爷子您不是道士,干嘛穿成这样?”张文若一脸古怪地问道。

陈圭立即回答,而是将手上的拂尘揉捻了好一阵子才乐呵呵地说道:“老头子也不想穿成这样,都是手底下的孩子非拾掇我穿,说穿成这样好糊弄人容易揽客!唉~!我都黄土埋到嘴下巴壳子了,还费劲巴拉地出来接客讨生活…我容易吗我?!”

见老人说的有趣,张文若不由得跟着放开了性子,调侃道:“老爷子,您说得太对了,您每天起早贪黑地出来接客讨生活,男男女女的都要接,还不能挑肥拣瘦,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招架不住啊!更何况您老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唉~!不容易,您简直太不容易了!…怎么着,都这个点儿了,还不收摊?…家里人也不来给您送点吃喝么?您活的也太闹心了吧!”

陈圭也不生气,哈哈一笑,说道:“你小子不是个好鸟,穿得人模狗样的,这嘴里净是不见半根象牙….老头子都快要进棺材的人了,你不尊老敬贤也就罢了,还这么损我,也不怕睡到半夜再叫牛头马面给拘了去!…怎么着,小子儿….测字还是求签啊?”

张文若一脸不屑地打量着桌子上的占卜道具,没不经心地问道:“准么?”

陈圭一脸鄙夷地回敬道:“咦~!傻小子,啥叫准么?也不打听打听,十里八乡的乡亲哪个不夸俺老陈蒙的准,俺这是家传的买卖,金字招牌…准地很!…瞧见后面的那块匾么…铁口直断!...檀香木的!城西大车店的老宋头,十年前送我的!…你放宽心,算不准,不收钱!”

“大车店的老宋头?”张文若一脸疑惑地嘟囔了一句。

“怎么着?…你不知道这老宋头是谁?就是咱么义阳城的宋半城,宋糜...”

“宋糜?竟然是宋糜!”张文若一对丹凤眼瞪成牛眼大小,惊呼道。

“…他爹!”陈圭没有理会张文若的震惊,反而又从口中慢慢悠悠地蹦出了这两个字。

“他爹?啥意思?老爷子…您老是说送你这匾额的是宋糜他爹?可是…宋老太公十三年前不就死了吗?他是从棺材来爬出来送你的?还是…难道,难道…您老会起死回生的法术把他从地底下捞了上来?”说着,张文若猛地从座椅上蹿了起来,失声问道。

“傻孩子,大晚上的说啥鬼话呢!也不怕老宋头夜里再托梦给你!”陈圭不客气地白了张文若一眼,随口说道:“老宋头确实在十三年前死了,他没从地底下钻出来,我老陈也不会啥法术。但这块匾额确实是他在十三年前亲手送我的!…这个事儿啊,可没有多少人知道!也就是你小子对我老陈的脾气,我才愿意告诉你!”

说着,陈圭小心翼翼地环顾左右,待确定周遭无人之后,才探头过去伏到张文若耳边压低嗓音说道:“其实这个匾额,是俺老陈用老宋头的的棺材盖做的!…那老宋头年轻的时候是个犟犊子,仗着自己家里有俩臭钱瞧不起俺老陈,说我就会干些个投机耍滑的买卖,不是实诚人!…还非逼着和俺打赌,要比俺俩谁先死….他以为自个死的早,不声不响地让家里人埋了就能躲过去?…也不瞧瞧他得罪的人是干啥的?还真以为俺们这些个算命先生除了算命看风水,就没有副业了?殊不知,俺老陈年轻的时候还干过两年的摸金校尉,倒斗掏坟俺也是个好把式啊!…哼哼,这棺材盖我让他安安稳稳地盖了三年,也算是对得起他了!现在给我做招牌,他总没话说了吧!”

张文若骇然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老人,不禁连连吞咽几口唾沫才缓过神来,“老爷子,你这么做可不大地道啊!咱们老辈人常说,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你和这宋老太公生前再不对付,也不能趁他死了,掘了他的棺材盖玩儿啊!…一堆糟烂的木头板子,你要他干啥啊!凭地平添许多晦气!…脑补闹心呐!”

“咦~!”陈圭一脸鄙夷地看着张文若,说道:“傻小子,你懂个球!才多大的人牙子,敢教训起老头子了!…你说这是糟烂的木头?…屁!檀香木,你知道吗?!除了金丝楠木,就属它在市面上卖的最好!都不是论斤称的,地地道道的一两银子一寸檀香木,贵着哩!”说罢,陈圭仍觉得不够过瘾,竟拉着张文若趴到那块“铁口直断”的匾额上边上,指着这檀香木的木纹条理说道:“瞧见没,多好的品相!埋到地下三年,愣是蛇不钻,鼠不咬,要换成其他的柳木,楠木,早该烂成一粑粑了!…还有,你走近点闻闻…这味道,香的窜鼻子!….俺老陈自从挂上它,那可是寸步不离身啊!睡觉前我得先品半刻钟,连上茅房我去都揣着它一块进去挡味!”

张文若从善如流地凑上去闻了闻,果然有一股异香迎面而来,刚想开口称赞两句老人慧眼独具,却又想到此行的真正目的,不禁无语地暗暗扶额。

“老爷子,咱们爷俩怎么说着说着,就被您老带偏题了!小子是过来算命的,又不是要买你的匾额,好好地你拉我来着看啥的景色嘛!凭地耽搁不少时辰!”

“咦~!你小子还不乐意了呢!俺老陈就是看你对脾气,才好心地教你个乖,你小子还不领情了啊!…成成,不就是算命么…来来来,咱们坐回去,不管是求签还是测字,俺老陈保管一蒙一个准!”

说着,陈圭又把张文若扯回刚才的那张八仙桌坐下。

“准不准啊?您老张口闭口都是蒙的,都把我说的懵了!”张文若不屑地撇撇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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