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月（2/2）

宫里有规矩，各宫的下人不能随意出了自己的宫门，除非上头有差事。

“我才不想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呢。”意识到自己失言，心月立马捂着嘴环视四周，掠见宛卿眼底隐隐的失落，杏仁大眼转了转，抓着宛卿的手开心道，“反正姑姑说了，要我多找几个人手，不如你陪我一起吧！”

宛卿眉头舒展，心中一喜，可瞧着这满院子晾着的衾被，打消了念头。心月揽着她的手，一同朝门外走道，“我有姑姑的令牌可以带你自由出入，反正这白日该洗的你都洗了，姑姑也不会说什么。”

寻思着能够离开浣衣局一会儿，看看这偌大的皇城到底是什么模样，总比留在浣衣局苦无结果好。宛卿尾随着心月还有一群宫婢一同朝钟粹宫走去。

笔直的夹道一眼望不到尽头，一如苍茫的天际。来来往往的当值守卫一列列走过，宛卿跟在心月后头靠着宫墙里头走，偶有肩舆被太监抬着走过，她便一起做万福。

皇宫的日子一天天从指间逝去，却没有一丝线索，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宛卿心里有些薄凉，前头再度走过一行换岗的守卫，虽是换岗却无一丝喧嚣。一群国子监儒生模样的人三五成群的行走着，不时交谈着什么。冷不丁抬头看去，宛卿怔怔地直望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神，

就在她以为此生不复相见的时候，那人真实地就在跟前。虽穿着一身朱红官服，只一眼她便认出了那如朝露的双眸，愈行愈近，宛卿心若击鼓。虽是侧身，她能瞧见他嘴角逸出的弧度。

擦肩而过之际，他腾地转过身子，一眼认出了她。只是一瞬，却如电光火石般。四目相视，相顾无言，咫尺天涯，渐行渐远。

眸光低垂，直直看着朱红宫门上头的莲花缠枝纹铺首，葱白手指紧紧揪着由紫色丝线绣在袖口的茉莉，宛卿眼眶已噙满泪水，流转间思绪仿佛回到从前。

那时桃花满庭，灼灼其华，开得短暂却是那样璀璨而美好。飘零而下的桃花落在她的发间，他趋步走下伸手替她拾走，徐徐道了一句，“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堪春红。”

一语如珠打在她的心头，许多次想起她都不自禁微笑不语。

自那后，每每在绣巷摆摊，她都能看到他与其他着白色素纱长袍的的儒生一起在对面的悦来客栈二楼最东边的厢房畅所欲谈。纱窗被支起，没有卖出络子时，她也不知自己几时就单手撑着下颌朝那看去。面若冠玉，温文尔雅，谈笑间尽显翩翩君子之态。

待她看的出神时，便看着他眸光似要转向自己，她倏地垂下眼睫，双手随意摆弄着娘亲绣好的香囊，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待过了一会她抬头再次望去，依旧是那清瘦的身影，她那颗跳动的心才踏实许多。

韶光不再，她霍地有些怀念那些日子。这一条夹道，宛卿突然间希望它能再长些，能再多看他一眼。尖细的指甲掐着手心生疼，她却丝毫没有察觉。怦怦直跳的心拗不过依然行走的双脚，尾随着其他宫婢一起，可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许多。

渐渐走在一行人的最后头，宛卿鼓起勇气朝后一瞥，只一瞥便对上了那一双亦蕴着千言万语的星眸，朝露般的眸子里仿佛亮着光芒，直直投向她。

梦落梧桐，夜听秋雨，宛卿掐着手心的手渐渐放松了许多，不可言说的喜悦之情爬上眉梢。转过身子抬头看着四周，脸上露出如迎风蔷薇般的笑靥。徐徐走着，然在下一刻见着一张冷峻如冰霜的脸庞后，所有的笑意立马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