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追光者(2)（1/2）

乔雅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够不着地面的双腿悬在半空中，实在算不上感觉良好。破落的木窗棱有细密的裂纹，排列了一排西红柿遮挡，透过灰蒙蒙的玻璃，能看到外面的严寒和欣欣向荣的向日葵。

那是她和舒萧一起种下的向日葵，种下的希望。能够追逐阳光的向日葵，或许有朝一日也能带领他们寻找到太阳吧。

这是这片冰天雪地里唯一的生机勃勃，唯一的色彩与希望。

舒萧特意开辟了一小块肥沃的土地，消融了冰雪，让喜欢暖阳的向日葵得以在这样的寒冬中存活。

乔雅看着那片向日葵，不禁弯起眉眼，笑了起来。舒萧有事情出去了，她就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回来。他们的羁绊逐渐深刻，舒萧也住回了原来的房间，和乔雅共用一间房。

猛然间，她感受到另一些不属于这里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中交融入这个房间。她登时警惕起来，冷白的指尖摸向了藏在腰间舒萧给她防身用的匕首。

在其中一道气息逐渐逼近身后时，乔雅倏地转身，举起匕首朝来者狠狠地扎去。

匕首在半空中被另一只手截住，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几乎要将指骨割断。

乔雅极快地压下眼底的杀意，反而皱起眉。

差点被一击致命的白发少女从惊骇中回神，脸上的表情愤怒万分：“乔雅！你在干什么？你想要杀了自己的姐姐吗？看来你的确是被大哥洗脑了，居然连敌人和亲人都分辨不了！”

这是19号实验品，乔雅的姐姐之一。

“我们的小妹妹下手可真狠，差一点，手指就要断掉了呢。”白发的少年舒展开紧蹙的眉心，痛色未消，小心翼翼地把匕首取下来，看着满掌鲜血。但他也没有慌张，似乎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习惯了这种疼痛。

这是20号实验品，乔雅的哥哥之一。和19是一起诞生的实验品，算得上双胞胎姐弟。

另一个灰色头发的少年却拍了拍手，看向她的目光怜悯而遗憾，“我之前还以为这里这么偏僻的地方的领域是谁呢，没想到是我们尊敬的大哥，哦，还有我们亲爱的小妹妹。好在，我们发现了，才打算过来发出邀请。”

这是7号实验品，乔雅的哥哥之一。和19号、20号关系从小到大都不错，是亲友呢。

“七哥，你吓到我们的小公主了。”20号好整以暇地抱臂，笑嘻嘻的。

“杀了弟弟的妹妹，兄弟姐妹里第一个杀戮者，怎么可能被吓到？”19号显然很不待见乔雅，冷哼一声。

乔雅的眼瞳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7号却不以为然，“妹妹，跟我们走吧，大哥很快就要回来了。”

“快走，舒萧那个疯子回来就完了！”他们对舒萧的畏惧和忌惮可见一斑，19号想要去拉乔雅的手。

乔雅顿时警惕起来，他们为什么要带她走？她奋力挣开19号的手，抓起西红柿就往她眼睛砸。

19号西红柿的红色一晃，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松开手后退了两步，挡开了西红柿。反应过来，乔雅已经和她保持了距离，用戒备的目光盯着她。

她漂亮的眼睛里顿时燃起了怒火，她气愤地吼道：“乔雅！我看你真是疯了！居然跟舒萧沆瀣一气？你是嫌命还不够长是吗？他对任何兄弟姐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和怜悯之心！现在我们只剩下了57个兄弟姐妹，你知道死去的那43个里面，有多少个是死在他手里吗？！”

乔雅闻言，微微一怔。她的确不知道舒萧的过去，舒萧不提，她也没有问。但这不代表，她会不清不楚就跟他们离开。

她最困难最落魄的时候，是舒萧不惜自己艰苦的境地，把她救回了家。她既然发誓会追随他一生，那么就会至死不渝。

“请离我远一点，兄姐们。”乔雅礼貌地颔首。

19号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暴躁地随手抄起桌子上的向日葵胸针砸向脚边，“随便你好了！就算你被那只野兽杀掉，我也不会管你了！”

“不要！”乔雅在看见她拿起向日葵胸针的时候，就已经脸色大变，失声喊道。

她下意识就踉跄着扑过去，想要接住胸针，甚至不顾自己摔落在地面上。可就像是造化弄人，命运有时候总会以一个微不足道的恶作剧，戏弄到你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胸针只在她的咫尺之处，擦着她的指尖砸落在地面上，随着清脆的声音四分五裂。

乔雅缓缓地睁大了眼睛，爬过去用颤抖的双手摸索地面上支离破碎的胸针碎片，想要把它拾起重新拼凑。泪水“啪嗒啪嗒”落在水晶碎片上，还有她的指缝间。手指被碎片锐利的棱角割破，她似乎也没有感觉，仍然麻木地落着泪去捡。

那是舒萧送给她的礼物，他们一起种下向日葵时，舒萧亲手为她佩戴上的胸针。他们一起许下心愿，希望能够逃离严冬，来到温暖的南境，寻觅到企盼的太阳。

这不仅仅是一个胸针，它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寒冷带来愚蠢的寂寞无论何时都在纠缠不休，仿佛是尚未成熟的证明一般，时至今日也在不断地为她设下陷阱。那个胸针似乎帮她驱散了那些不可言说的心事与孤独，也带来了片点阳光。

乔雅有时候会将它拢在掌心里，再与舒萧十指相扣，然后带着甜蜜与温暖入眠。好像这样，梦境里那些几乎能够撕裂一切的寒风凛冽，那些几乎能够割裂肌肤的雪花飘飘，都不会再光顾。

可是它碎了，似乎是那个追寻阳光的梦连带着一起碎掉了。

19号见她这个样子，无由头有些心虚，不禁拔高了音量：“我都给你说了大哥的真面目！谁让你反抗成那样子，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见乔雅毫无反应，仍然持续着拾掇的动作，19号难免怒火攻心，不耐烦地拧起眉毛，不顾20号和7号的阻拦地就要拂袖离去。

她突然脚步一顿，脸色变得惨白，“等等！他回来了！那个怪物回来了！怎么办？”

她达到极致的，就是感官。某种意义上的千里眼顺风耳，也可以将自己的存在感放低，让人难以注意达成一定效率的隐身，用以潜伏、暗杀、窃取信息等等一系列操作。

虽然说他们这一系列操作下来，和舒萧对上无法避免，但这意义上是不一样的。等舒萧冷静下来再去跟他好言好语地谈判，和被他发现闯进他家想要带人走是两码事情。

“我们走！”7号反应敏捷，立刻就想要去把乔雅拉起来，手伸到半空中就被狠狠拍开了。他猛的转过头，舒萧那张冷若冰霜甚至明显就是在生气的脸映入眼帘。

这种表情，他只在某次舒萧失控后杀死了好几个兄弟姐妹时，才见过。平时，这位威严而温和的大哥总是笑着的。

乔雅发抖的手被抓住，然后战栗的身体被拥入了一个宽阔而冰冷的怀抱。

“小雅别哭，哥哥在。”舒萧哀怜的声音落在耳畔，他紧蹙着眉，闭眼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直到她渐渐平静。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有着明显战栗的尾音：“哥哥……胸针……我们说好的，说好的要去南境……”

“没关系，我再送你一个，这回一定无坚不摧。而且，比起去南境，我更希望你安然无恙。”他的指尖轻柔地抚过她染血的伤口，犹如羽毛般温柔缱绻地落下一吻，“疼吗？”

这种程度的伤，对于他们这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造人来说，分明是微不足道的。只不过，在他的疼爱与纵容下，她也潜移默化地拾起了曾经的娇气、爱哭等一系列毛病。

但那其实也只是因为，她的背后终于有依靠，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哭泣。

乔雅哽咽着点头应声：“嗯。”

舒萧这才将视线挪向了想离开却不敢的三人，目光冷厉而淡漠，“说吧，闯入我的领地，想要带走我的女孩儿，总要给一个交代的。你们该庆幸，凭借亲人之名，没让我第一时间就拧断你们的脖子。”

他微敛着眼睑的凝视，起承转合的弧度冷淡到似乎漠视的程度，明显是生气了。这般，让在场的人都仿佛回到了百年前，面容还青涩稚嫩却已经有着威严而骄傲的兄长模样的大哥哥，喜怒不形于色，却能让人明白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19号目光游离，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们只是想要带走她，让她加入我们。”她印象中一直还算亲近这个明朗可靠的大哥，直到那一次失控大哥的屠戮让她记忆犹新，时至今日也对他异常恐惧。

“你们明明是丰饶，却要来掠夺我的饥荒。我只有她了，难道你们也要夺走？”舒萧垂眸轻笑，鼻尖轻轻蹭过乔雅的脸颊，拇指揩去她眼角的泪珠。

他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到椅子上，摸了摸她的发顶。

“不、不是，大哥，我们只是想借此邀请你加入我们的阵营。”20号连忙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