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情之人（2/2）

车夫是顾家大宗的佃户，知道他是个识字的人，一开始对他敬畏无比。行了一段后见他没有半点架子，不像顾府里的那些哥儿般目空一切，就渐渐放下心来。

“阿贵叔，劳你的驾再回一趟顾府，领着这位先生换个车轴。我就先在这里等着，等车轴运来了，我再回山上。”

等顾孟平被老族长的孙子顾维德送过来时，西大房正在用晚饭。

董氏左右看了看，挥手令几个贴身的丫鬟婆子离开，待她们关紧门后方走到顾维愈身边，低声道：“妾听说，那顾孟平甫一出生，便活生生地把他庶母江氏给克死，又把西府五奶奶的亲生儿子给克没了。这还不算罢，未满月时，西府老祖宗莫名其妙地生了一场病。西府请医延药了无数银钱都不管用。最后西府老祖宗实在没法子，只得避到乡下庄子里。可是谁想到，刚住到乡下庄子里第二日，就不药而愈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还好孟平没有跟着族兄一家长大，仅看他们今日对孟平的态度，便可知孟平的遭遇。

江氏进门有孕，阖家欢喜。

等到顾维盛成亲之后，顾家的人才第一次看到新娘子……

当年，谢氏生下顾莲娘后几年未有所出。杨氏忧心长孙无子，便令顾维盛纳了一个秀才之女江氏为良妾。

西大房的当家主母姓谢，比顾维盛大三岁，乃是前朝内阁大学士谢申的嫡女。

顾维愈语噎，只是用力地瞪了董氏一眼。

顾孟平轻叹一声，顺从地跟着他。

顾维德长长叹了口气，转首望了望灯火通明的西大房，微微摇头。

“后来呀，妾听说，西府老祖宗反复病了好几月，只要回府就病，出府就好。把西府的盛四爷搅得实在没法子了，只得听从道士的话，把顾孟平放在路边，盼着有哪位好心人能收养他，总好过克死西府的人。”

俩人一路上谈谈笑笑，沿着乡道往枫林寺而去。

不幸中的万幸，顾孟平被枫林寺的明空老和尚收养了。

所以，杨氏和谢氏的关系就略有些平淡，对东府的大老爷顾礼先微有怨言！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站在马车前指挥着，见到他们过来，忙挥舞着手臂跑了过来。

其余的，没有一个站起来的，仿佛顾孟平根本就没有站在他们面前。

今日，因顾维盛出门访友归来的晚，西大房的晚饭就摆得比平时晚些。

顾孟平刚说完了话，就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时他才发现路边有个用青色布幔搭起来的帷幕，帷幕正被人掀起一角。

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是悚然一惊，猛地躲回了帷幕后。

见到东府的顾维德领着人进来，谢氏方才笑吟吟的脸猛地一顿，而后又恢复正常。

差点将补子熨出个大洞来。

西府一下子迎来了三桩喜事，只是这喜事最终却只成了二桩。

听到顾少华的名字，顾孟平脸上露出了笑意。

顾维愈就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为谁叹的。

“什么事情？”顾维愈的怒火没有消除，兀自气鼓鼓的。

“车轴断了？”顾孟平跳下了马车，往那辆倒在路边的马车看了一眼，只见马车外壁蒙着青色的油布，看不清里面。可是车内隐隐透出的装饰却能看得出来，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那一年，顾维盛刚中了秀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他的母亲苏氏跟着父亲顾礼先在京中，他打小跟着祖母杨氏长大。

紧接着，他听到帷幕后传来训斥的声音。

她出自名门，自幼秉乘闺训，性格温柔正静，在这遂平顾家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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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这时，京中的消息传来，东府的大老爷顾礼东已经替顾维盛说了一门亲事。杨氏只得做罢，将小杨氏许给了顾维盛的亲弟弟顾维成为妻，顾维成在东西两府行五，小杨氏人称五奶奶。

三个女人同天生产，顾维盛的良妾江氏生下庶长子顾孟平后血崩而亡。

见到他乖巧懂事，老族长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亲手替顾孟平整了整衣襟。

“这个混帐！父不慈焉能求子孝？孟平虽是庶子，好歹是他的种儿。他可倒好，竟把几本孤本看得比个儿子还重？怪不得西府没出息！”顾维愈破口大骂。

顾孟平就和车夫并排坐在车头，车上是老族长送的粮油。

在谢家做姑娘时，父母就没少为她这条腿操心。后来，东府的顾礼东打听到老师的小女儿还未婚配，便热心地替西大房顾维盛拉了红线。

他不由微笑。

“德族弟可用过晚饭没有？要不要再用些？”顾维盛目不斜视，只和顾维德打招呼。

顾维德眉头微皱。

顾维盛却是放下筷子，冲着谢氏埋怨起了厨子，“……今儿这道鹿脯炒笋怎么味道怪怪地？你明知道我最爱吃这道菜，怎不吩咐厨房用点心？你去找人把葛厨娘唤来，我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又过了几年，顾维盛和谢氏的感情慢慢好了起来，先是生下长女顾莲娘，而后在建武元年生下嫡长子顾仲康。

董氏说到这里时，语气略有些唏嘘。

顾孟平急忙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