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买肉风波（五）（1/2）

孙家肉档是孙家祖传的买卖，孙幺妹虽说是个女子，却也是从小就在肉档里长大的，孙家片肉的独门绝活也实打实地学了不少技艺。

孙幺妹依照孙屠子的吩咐掌握肉案后，便麻利地罩上围裙，抄起扎在案板上的一把切肉尖刀熟门熟络地从肉架上连连切下几条好肉。

这些肉有红的，有白的；有腻的，有精的；可不管这是如何的肉，如何的红白相间，精腻交融，落到孙幺妹的刀下却都能切的薄厚均匀，肥瘦相分。孙幺妹如此高超的刀工直把底下的张家叔侄看的傻了。

只是这傻虽是傻，却傻得不同；张文若是被孙幺妹的技艺干练所折服，佩服的傻的；而张铁锤却是心生鄙夷，气的傻了…

在古代，未出阁的女子抛头露面，经营买卖这是大忌，会被外人认为这是不守妇道；殊不知，就连西汉时期，大才女卓文君当垆卖酒都被后人所诟病，更何况这乡野间的粗鄙丫头孙幺妹当众剁肉呢！

张铁锤是知道孙屠子指使孙幺妹于人前剁肉的深意的，无非就是想在他们叔侄俩面前露上一手，证明这女子如何贤惠干练，善理家务么！这事儿要是放到以前，张铁锤或许会对孙幺妹在外的凶名有所改观，可放到现在，自家侄子可都已然和李家大丫定下亲事了，你再如此明目张胆的做作….岂不是在勾搭张文若这个良家少男么！

“铁锤叔，这是侄女新切的十斤腱子肉，十斤彪肉。只管多，不会少，若是叔父不放心，咱们也可过过称，看看侄女有没有给您缺斤短两…”孙幺妹用手稍微掂了掂，便一脸自信地朝张铁锤说道。“若是少了，咱们孙家肉档的生肉，叔父尽可拿去！若是多了，权当侄女的一点孝意就是！”

“二十斤生肉啊？…老汉就是去趟妞妞她老舅家走个亲，他们家拢共也没几口人，贤侄女你咋割了这多呀！…这大热的天儿，要是一顿吃不完，这肉….怕是要被放坏啊！”

张铁锤嘬着大牙花子一脸愁苦地盯着孙幺妹手里捧着的那两大包生肉，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间为难了起来。

“嗨，这才哪搁哪，不就是肥的瘦的各十斤么！那肥的你让妞妞她老舅炼油，瘦的剁馅做成包子、饺子，要是还没吃完，吊进井里冷着不就成了！”

孙屠子看张铁锤一脸犯难，不由得有些好笑，便很是得意地给他出了个注意，同时也趁着张铁锤发愣之际，将孙幺妹手上两包生肉夺过来塞到张家叔侄的怀里。

“这，这可使不得！…俺没说要买这么多的肉啊！”张铁锤猛然一惊赶紧就要把怀里的肉包往外推。“孙老哥，你是好意，俺知道！…可俺家人少，这么多肉…都够吃大半年了！”

“嗨，谁说这肉是你买的！这二十斤肉呀，是俺老孙白送给你们的！”孙屠子没有接过张铁锤递过来的肉，反而更往他怀里塞了塞，“…这不是张家后生来了么，老汉是做长辈的，张家后生能顶着火燎燎日头过来孝敬俺，俺哪能让他空手而归啊！要是传给外人听见了，凭地笑话俺这个老丈人当的小气！”

张铁锤一听，当即恼了，“这…孙老哥，你咋又乱说，俺不是和你说了么，这个事儿…压根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呀…”

“爹爹….你咋又乱说了！你瞧，俺铁锤叔都被你给气着了呢！”同样地，张铁锤话刚过半，就又被孙幺妹娇憨的声音打断了，“…爹爹，你咋又忘了，俺张家兄弟是个读书人，他呀，面皮薄，可吃不住你这般调笑呢！…对吧，铁锤叔！”

“对个…啥！…这个事儿，压根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呀…”

“铁锤兄弟，你别说了！诸般过错，都是俺老孙做的差了，惹着你了…铁锤兄弟，你大人大量，看着咱们老哥俩也处了十来年的份儿上，原谅兄弟这回…你放心，俺以后再也不敢和你瞎扯淡了…唉，咱们都是为人父母的，你也多多体谅一二！老话说得好，儿女身，父母心，俺这一辈子呀，可是为小幺妹操碎了心呐！…你也知道，俺家闺女先后定了两回亲，可这男方全他娘是缺德冒烟的短命鬼，直把我家清清白白的大闺女的名声祸害的干干净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就顶着一个克夫丧门的脏名声，俺本以为幺妹这辈子即便能嫁出去最多也就是给正经人家做个填房继室，算是完了！却不想，上天有好生之德，扔给幺妹留了一线，竟让她碰到了张家后生这个同命人，这真是天大的缘分呐！…俺呀，真是…”

孙屠子这话不着调的絮絮叨叨着，却把一旁侍候的孙幺妹说的盈盈地小声抽泣了起来，而张家叔侄这两个事外人如今却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无语极了。

“好了孙老哥，你可别再说下去了！不就是二十斤肉么！俺张铁锤今儿个算是服气你了！这肉呀，俺要了！不过你放心…俺给钱！”说着，张铁锤就掏出一个素色简陋的荷包掏了起来，“还按咱们以前的肉价，十八文一斤啊！…一五，一十…诶？二十斤生肉得多少钱来着？…拴住，你书读的多，快给俺算算…”

“…”张文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嘴上却立马答道：“二叔，咱们一共得付三百六十文钱。”

“竟然要三钱银子？！这也太多了吧！”见张文若给的答复如此草率，张铁锤自然不敢胡乱相信，小心地说道：“拴住，你算得这么快…是不是算差了！要不…你再细细算算？！”

张文若对二叔这幅谨慎地模样，简直无语地暗暗扶额，还是嘬着大牙花子说道:“二叔，你放心，小侄在县学读书时承蒙恩师教导有幸涉猎过《九章算术》，而心算之道亦是略有心得。如今这个三百六十文钱，小侄却是算的分文不少，亦不会出现差池，还望二叔放心就是！”

“是啊，铁锤兄弟！张家后生这个报价着实不曾出了岔子！就刚才，俺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了。二十斤生肉，按照十八文钱一斤记账，确实是三百六十文钱！”孙屠子是经年做买卖的生意人，于算学之道上还算是有些心得。只是，当张文若那般迅速地报出价目时，他也不敢相信，便暗暗在心中墨算了几遍，可每次得出的结果总是与张文若给出的结论如同一致，却不得不让他暗暗称奇了，心想就凭张家后生这一手，以后即便他再不成器，靠着给别人做账房都足够养活他和幺妹的了，倒是自己再暗暗帮衬他点，总能让幺妹这一辈子过得舒坦。于是，孙屠子看向张文若的目光竟越发的和善了起来。

“唔，既然孙老哥也都这样说了，三百六十文就三百六十文吧！…只是，俺们昨儿个出门儿太急，前前后后也就带了二钱银子….除开先前付过的二十文钱，这剩下的二钱不到，全给老哥哥吧！…至于那剩下的银钱，等过些时日俺再让顺路的乡人给老哥哥带来，你看可好？”